第48章
在场众人目睹这一场面,皆觉毛骨悚然之感充斥全身。
说着说着,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癫狂道:“我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恰在此时,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逐步靠近。
伴着短促的破空之声,箭矢凌厉的射穿她的脊背,瞬间滚出来一长串血点!
苏琴身子不可抑制的往前踉跄了一下,缓缓低头看了眼贯穿过来的箭矢。
几秒后,猝然倒地。
一名贵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这边走,看到那颗脑袋,痛哭出声:“儿啊!”
即使濒临死亡,苏琴也将那颗脑袋抱的紧紧的,几个下人合伙都掰不开她的手。
鲜血一股一股的从她嘴里涌出来,她瞪大眼睛,还在喃喃:“我、我这么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瞳孔渐渐涣散,往事种种,如走马观花般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素琴?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从今往后,你便叫苏琴罢。”
“来我院子里专门伺候吧,你这双细嫩柔荑,可不能干这些洒扫粗活。”
“这支珍珠钗可喜欢?别人都没有,只有你有。”
“好好的果子和配方会变成沙砾?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哄骗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根本什么都没带出来!”
“我们这样只能算私通。”
“主母应有的本事,琴棋书画,品茶插花,算账女红,驭下之术,你会哪样?你什么都不会还敢肖想主母这个位子?”
“你滑胎这事便是我娘做的又如何?她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我的嫡长子自是要我以后的正室来生,你生的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现在一个泼妇样闹什么?当初还不是你非求着让我*你!”
忆及此,苏琴挣扎着抬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褚芙、曲裾和小铃铛三人身上。
她的精神头瞧着比刚才好了许多,像是一截被火焰烧到发黑的枯木,在次年春天又冒出朵绿芽来。
但众人都明白,这只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她断断续续道:“我只是赌输了,但我并不后悔。”
“我有如此心计美貌,合该成为我往上爬的登云梯……”
“……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苏琴瞳孔涣散,手无比缓慢的滑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生机。
曲裾和小铃铛看着这沉重的一幕,满腔复杂,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怜吗?
将一身生死荣辱皆系于他身,毫无一点自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怜。
可恨吗?
自然是可恨的。
可谁都想不到,她会亲手杀了莫公子。
那股不知名的阴凉寒气,好似在顺着腿肚子悄悄往上爬,褚芙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被她的行为刷新认知,也得出结论——
这实在是一个疯到极致的女人。
她那天就是跪在这里磕头,为自己求谋,今日也是跪在这里死去,说自己无悔。
一阵滚烫灼热的风刮来,带起层沙砾,薄薄的掩盖住了真相。
悔不悔的,谁知道呢。
第64章 军功
苏琴的事情似蝴蝶轻轻振动着翅膀,却在众人中卷起一阵狂风,这个冲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抹得去的。
到了晚上,阿风把门窗关紧,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上床去睡觉。
他自问见过不少濒死或已经死去的人,本以为见得多了,对这类事也就习以为常,可那一幕还是牢牢的印在脑海里,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阿风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在凌晨要迷迷糊糊睡过去时,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笃笃’
他登时就惊醒了,警惕的翻身起来,却没动,“是谁?”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敲门呢?陈大哥?不,不对,自己亲眼看到他回宿舍了。
秦元哥?秦二哥?不不,也不对,他们早就睡了,何况他们一般也不会这个点儿来找自己。
明明知道没危险,可脑补是人类的本能,阿风越想越是停不下来,越想越是心里发毛。
就在他快要被自己的脑补给吓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
“是我,我回来了。”
阿风仔细辨认了一下。
等等,这个声音……
阿风瞬间呼吸紊乱,脑子如烟花般炸响,那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得飞快,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跑去开门!
门外的人果不其然是——
谢以骞。
他身着甲胄头戴鞮瞀,脸上是日夜兼程的疲惫,但见到弟弟还是精神一振,很高兴的捏捏弟弟的胳膊,“高了,壮了。”
就这短短四个字,逼得人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阿风带着含糊的鼻音:“哥,你……”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褚姐知道了吗?”
谢以骞失笑,“如若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哥哥终于和自己团聚了,阿风忙来忙去,快乐的像只旋风小狗。
找干净衣服给哥哥穿~
喔,没有适合哥哥穿的尺寸。
没关系~出门去借~
干净毛巾~
干净拖鞋~
教哥哥怎么用花洒~
谢以骞在里面洗澡时,他就眼巴巴蹲在门口等,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恨不得摇尾巴,语气中也是明晃晃的期待:“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仗都打完了,朝廷应该暂时不需要用兵了吧?
谢以骞答:“明天就要走了。”
这场胜利滋生了帝王的野心,让刚愎自用的横山帝越发膨胀。
试问,朕便是在如此绝境下都能战无不败,势不可挡,那再往前进一步,那些因我大昭旱灾而蠢蠢欲动、频频进犯的犬戎岂不是都得俯首称臣?
因此,这场仗是打完了,但他们回兵营整顿操练一番,又要赶赴下一个战场。
阿风闻言喜悦顿时全如潮水般褪去,长长的“啊?”了一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失望:“就待一晚啊?”
浴室的水流声停了下来,谢以骞的嗓音含着笑意:“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一晚已是陆大将军格外开恩,你还想要多久?”
阿风小声嘟囔:“我想要你一辈子都不走。”
但浴室的水流重新开启,谢以骞没能听见。
他从未如此痛快的洗过澡,洗完后感觉浑身都轻了好几斤,兄弟俩躺一张床上,原本正好合适的床变得稍稍有些挨挤。
“我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臭到你了?”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说行军赶路那就是真的赶路,顶着高温热浪赶路一刻都未停歇,风吹日晒的,汗水淌遍全身都是家常便饭。
阿风的答案是死死的搂紧他,坚定道:“不臭!”
说起来,他们兄弟俩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呢。
谢以骞摸摸他的头,忽然说自己升为百夫长了。
阿风愕然抬头看他,动作大到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军功何其难挣?
战场上,除了先登城墙、冲锋陷阵,夺敌方军旗之外,军功一般以敌军首级换取,斩首一籍加官一级。
他看着哥哥手臂上那些浅浅的疤痕,但看这些疤痕的位置,都不难想象之前是如何狰狞凶险的伤口。
衣裳之下、他没看到的位置,应该有更多疤痕。
阿风心酸极了。
他都不敢想自己哥哥这一路走的该有多艰难。
谢以骞却摇摇头,“不妨事。”
用伤口换军功,很划算。
次日,谢以骞醒来后收拾好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褚芙。
他是那种晒的很健康的深小麦色肌肤,手臂肌肉鼓鼓的,有一种充满力量的蓬勃感,脖子透着一股劲,让褚芙莫名想到了南美洲蓄势而发的猎豹。
见褚芙颇为费劲的拿锤子敲核桃吃,他一声不吭的过来帮忙。
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手劲儿大,根本不用小锤子,一捏一个准。
而且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把核桃皮捏开缝隙,然后用手掰开,完整地取出两大块核桃仁儿来。
核桃仁颗颗饱满,油脂也丰富,香的出奇。
第65章 冰淇淋
褚芙大方的抓了一大把核桃仁给他,“喏。”
还没到营业的时间,两人在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褚芙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扔核桃仁,“你今天就要走了?”
谢以骞点头,“嗯。”
褚芙望向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必须去做?”
她看得出来,这个少年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却一句都没跟弟弟讲过,仍选择将弟弟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是,人如果背负太多东西,是走不了远路,也会感觉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