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辈,你们……怎会来此?”
“国师,好巧啊!”白绮在看清来人时脱口而出。
孟纨望着她,面色沉了沉。
国师一改往日
阴郁神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先行表明来意:“此地百姓遭妖物蒙骗,我等受人之托前往相助。”
白绮瞥了一眼孟纨,意有所指,“孟道长,你们倒像是商量好了。”她心下庆幸国师一行人及时出现,无须绞尽脑汁寻一个由头敷衍孟纨她在可惜什么。
孟纨似乎对白绮的敷衍颇为在意,冷着脸解释:“听闻此地百姓将一恶鬼当作山神供奉,深觉蹊跷,特来查看。”
白绮早已对孟纨冷淡疏离的神色习以为常,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只问:“孟道长,百姓是在供奉你?”
“正是。”念卿迫不及待凑到白绮身旁,细细讲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来。
数年前,连日暴雨,土地房屋被毁,民不聊生,百姓遂将此灾难怪罪于山神无能,自此无人前往供奉。
山神庙被摧毁后无人修缮,山神的神力逐渐衰退,年深日久,山神法力尽失沦落至与常人无异。
他本是葫芦精修炼成仙,被派往夷山任山神,上任近百年,夷山脚下百姓安居乐业,何曾料到命中有此一劫。
只得潜藏于夷山的密林中暗中护佑百姓,不日后,落魄的山神察觉到恶鬼的气息,未来得及想法子上报,恶鬼已鸠占鹊巢成了新任山神。
新任山神每年需食用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女作为祭品,方可保此地百姓一年安宁,否则便会倾覆土地摧毁树木,教百姓无法生存。
百姓别无他法,只得每年每户人家轮流献出年轻女子给山神当作祭品,夷山脚下有女儿的人家连夜逃跑,所剩无几。
白绮在途中见到的送葬队伍正是将女儿献祭给山神的父母为其送葬。
正如白绮所言,山神庙门前的热闹景致乃百姓前来供奉孟纨,感激他将在此地作祟多年的“新任山神”赶走。
孟纨之所以留在此地,因恶鬼只是重伤落败,并未被驱除,总归会有卷土重来之时。故而发生了白绮在屋顶上见到的那一幕异象。
“国师似乎耳目众多啊!”念卿微眯着眼将视线扫过国师一行人,瞥见南箴不算友好的目光时及时止住移开了视线。
“白绮,你们今晚在何处留宿?”南箴看向白绮时神色已转为欣喜。
白绮故作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全听孟道长安排。”
夜深人静,客栈。念卿隔着房门同白绮费口舌:“小白蛇,你今晚也要与师父培养感情吗?”
白绮先是一怔,旋即回过味来,念卿仍记着昔日她胡诌了一句与孟纨同住是为了培养感情,一时忍俊不禁。
强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正色道:“那是自然。我与孟道长情投意合,同吃同住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罢,她转过身去望着孟纨,神色认真到极致。孟纨一时有些恍惚,只闻她道:“孟道长,我说的对吧?”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跺脚声,随即是念卿飞快跑开的动静。这是被白绮的大言不惭惊到连滚带爬逃离充满酸臭味的是非之地。
孟纨压抑住波动的情绪,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床榻,唤她:“夜深了,歇息吧。”
白绮应了一声,几乎是飞奔至孟纨面前,双手勾住他脖子,“孟道长,你为何没有灵?”
数日颠簸,她适才分心想起孟纨先前的言外之意。
“不知。”孟纨被她禁锢在怀里,身形略显僵硬,“或许与少翁他们三个的来历有关。”
闻言,白绮心下了然。
“歇息吧!”她身形一倾,正欲拉着孟纨上榻,忽闻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前辈,你歇息了吗?我有要事相商。”
是国师的声音。
白绮满腹疑虑,国师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并未犹豫,她变幻成小白蛇落在孟纨肩上。孟纨摸索着打开房门,国师一脸焦急站在门外。
“何事?”孟纨将国师让进屋。
国师凝眉打量孟纨空洞的视线,面露难色,先行表示深夜叨扰的歉意,道:“前辈可知作祟的恶鬼有何来历?”
白日里众人早已探讨过此类问题,却未得出最终结论,国师深夜打扰只为问询此事,似乎有些——反常。
白绮不说话,小白蛇的身体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孟纨也觉出蹊跷,遂问:“国师,可是有何进展?”
国师轻轻摇头,似乎颇觉遗憾,“并无,只是想同前辈讨教,前辈定是见多识广,或许见过此类妖物。”
此话虽是对孟纨说的,国师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落在孟纨肩上的小白蛇。孟纨双眼夜间不能视物,仍反应过来国师深夜来访的真实意图。
他敏锐异常,知晓国师暗自藏着一份与他一样的心思,可能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也或许是国师此刻的心境他曾在梦境里体会过无数次,感同身受。
总之,白日里因一个眼神,仅有只言片语,他便将国师并不打算隐藏的心思看透了。
“并未见过。”他确是不曾见过,再者,孟纨是有私心的,并不情愿国师在他与白绮歇息的屋里久待。
“白绮姑娘?”国师仍是不死心,试图从小白蛇身上找到突破口。
白绮被“觉”看穿心思后,理应对孟纨敬而远之,结果却与国师的猜测跟想要达到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未能查出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以至于白绮在恢复部分记忆后反而黏在孟纨身边。
“夜深了,国师回去歇息吧!”小白蛇直接下了逐客令,声音听上去异常疲惫。
国师一步三回头,千万个不情愿转身推门离去。
房门再次阖上时,小白蛇已钻进被褥里变回人形,白绮探出半个头,面上是罕见的正经之色,“孟道长,你发现国师的异样了吗?”
白绮所指的异样与孟纨心中所想大相庭径,到底不是同一回事。
孟纨甚觉欣慰,自认为白绮福至心灵,终于领悟到了他的顾虑。然而,白绮下一句话直接将他的期待打回原形。
“国师定是前来试探我,附身在国主身上的妖物与他或许关系颇深。”白绮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早已认定了妖物附身一事乃国师在作怪。
孟纨觉出国师来者不善是因对方企图打扰白绮与他两人共处一室,事关男女之情,奈何白绮一心扑在被“觉”看穿心思一事上,根本未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
他一时有些无奈,情绪也突然变得低落。他以为白绮总算意识到国师对她的异样情愫。念及于此,孟纨转而自我排解,为白绮寻出千万种理由开脱,只道:“为何如此说?”
比起只有数面之缘的国师,白绮本能地相信孟纨,遂将在逐月国国主寝殿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并详细提出她的疑惑:“我记得颇清楚,他走在我前面引路,也曾在我意识恍惚时将我唤醒,为何……”
她坐起身来凑到孟纨面前,视线如炽热的烈焰紧紧盯着他,似乎欲将孟纨浑身上下燎个遍。
“为何他出现在殿外,旁人并不觉得蹊跷?莫非当真是我心神不稳,记错了?”
孟纨似能感觉到白绮如芒刺般钉在他脸上的视线,遂偏过头避开那道意味不明的眸光,低声道:“你信他吗?国师。”
白绮蹙眉瞪着孟纨,“我与他相识不过数日,何来信任一说?”
闻言,孟纨心情似乎变得愉悦起来。凭借着频频出现在梦境里的一点蛛丝马迹,他固执地将白绮当作师尊看待,且认定了白绮正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师尊。
此刻听闻白绮直言与国师不熟,孟纨心情颇佳。
“歇息吧。”旋即他熄灭了烛火。
“国师的异样,你发现了吗?”白绮未听到答案,坐在榻上不动。
孟纨站在榻前,“进殿之前,他可曾同你说过什么?”
白绮努力思索,试图记起当日发生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细节,思来想去,唯有一句话听上去有些怪异。
“进殿之前,国师提醒我‘妖物被人操控,听命于人’。我当时……没听清,便问了一句,紧接着……”
紧接着,白绮便被“觉”触动心神,妖物诱导她再度经历部分前尘旧事。
“倘或当真与国师有关,他
那句话便是触发妖术的关键。“孟晚思忖半晌,斟酌着道。并无考据,他无意直接将国师视为罪魁祸首。
“白绮,当心国师。”孟纨一语双关,既要白绮当心国师的算计,兼有教她防着对方不轨的企图。
竖瞳在漆黑夜色中泛着泠泠冷光,白绮紧紧盯着孟纨,一个念头若隐若现,“孟道长,被‘觉’看穿心思后记起来的事当真发生过吗?”
孟纨不解其意,低声问:“何来有此一问?”
多日相处,她愈发觉得孟纨与记忆里出现的“大师兄”有着天壤之别,除却一袭青衣的背影,可谓是毫无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