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诺昏昏欲睡时,感到身上的重量变沉,是赫柏在他肩上歪着脑袋,先睡着了,手指卷着他的一缕头发。
  他没办法把赫柏抱起来,也不想吵醒她,还好赫柏在房间里不喜欢穿鞋,叫人送来厚重柔软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躺在地上也不会难受。
  羊绒薄被胡乱扔在床边,垂下一角,就在他的手边,他扯下来盖在赫柏身上。就这样躺了一整晚,以诺渐渐睡过去,半夜醒来,看见赫柏已经从他身上滚落,蜷缩成一团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十分安稳,他给她拉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润的脑袋,捻捻她的头发和耳朵。
  第二天以诺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左手臂剧烈的酸痛,可见赫柏刚离开不久。
  “你动骑士吧,到那儿去,我不会吃了你的。”赫柏的声音。
  以诺撑着床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看见赫柏和亚瑟在庭院里玩“国王棋”的游戏。是贵族小孩很喜欢的一种游戏,双方都有国王、大臣、骑士、刺客、小偷等角色的木雕,在沙盘上移动木雕攻击对方,谁先用刺客刺杀了对方的国王即为赢。
  木雕有成年人的膝盖高,对于小孩,是要用尽全力抱着在沙地里跑来跑去的,一些懒惰的家长选择用这样方式来让小孩消耗精力。
  没有沙盘,瓷砖的格子也可以代替路线,就像现在他们在庭院里玩的一样。
  亚瑟抱着红色的骑士木雕犹豫,“陛下,我觉得不能走那儿,我会输的。”
  “陛下怎么会骗人呢,如果不是我提醒你,你三步前就输了,对不对?”赫柏直接拧住亚瑟怀里的木雕往她指定的方向走,按下来之后揉揉他的脑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呀,我只是不想你输的那么快而已,那样就不好玩了,唉,真像我自己和自己打呢。”
  亚瑟被数落了,没有半点不高兴,呆呆看着赫柏,被她拉着袖子回到出发点。
  “我,我也是很厉害的!只是没有陛下厉害……”他越来越小声。
  以诺扶着楼梯缓慢下楼,每一步都会带动脊椎的疼痛,他高估自己了。虽然地板上铺了很软的地毯,但睡一整晚,对身体很不好。
  今天要多做一个小时的康复训练。
  以往只需要一分钟的路程,他走了整整十分钟,不时听到赫柏开怀大笑的声音。来到一楼,敞开的大门外,女孩和男孩在阳光下奔跑,很美好的画面。
  “亲王,您,您起来了。”亚瑟先看见以诺,停下奔跑,面颊红润,说话微微带着喘音,“是我和陛下,吵醒您了么?”
  赫柏抱着一只木雕回头,咧嘴笑起来,跑向以诺,“你看这个,有没有觉得很眼熟?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那套,莱拉帝国的礼物,当年皇宫失火,我以为被烧掉了,没想到是被当人偷到市井变卖,亚瑟竟然替我买了回来!”
  陛下向以诺亲王展示黑色国王木雕,亚瑟脸红低头。
  他离开皇宫时拿到一大笔钱,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但他什么也不想做,甚至不想活了。
  无意中在黑市看到这套国王棋,他知道是赫柏的,皇宫里年长的侍臣说过,陛下小时候有一套很喜欢的国王棋,后来丢了,木雕的耳朵上,有莱拉帝国的印记。
  他花光了所有钱,买下这套国王棋,期望有一天能送给赫柏。
  以诺看着那只赫柏抱着的国王木雕,眨眨酸胀的眼睛,微笑着说:“我记得的,你很喜欢这套国王棋,火灾的时候,甚至想要自己跑回库房,把国王棋拉出来,真好啊,它们又回到了你身边。”
  第32章
  痛和痒
  “你醒了就太好了,亚瑟笨的要死,以诺,你来陪我玩吧!”
  赫柏搂着木雕俯身仰面,昨晚睡得很好,今天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带上亮晶晶的笑意看向以诺。以诺却偏过头:“不了,我看着你们玩就好。”
  “哎?……”
  以诺已经缓步走向客厅,穿一身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也有点乱,他是个非常整洁有规矩的人,怎么会这样就下楼了呢?他走到一扇门前,按下门把手,回头,“你的亲卫在外面吧,叫他们送早餐进来。”
  赫柏又拉着亚瑟玩了一局,直到亲卫把很多早餐送进来,摆满了整个餐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以诺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面,半个小时了。
  扔下满地棋子给亚瑟收拾,赫柏跑到房间外面,象征性敲了两下房门立即推开,猝不及防地,对上满脸泪痕的以诺。
  他躺在钢铁冰冷的仪器上,一条腿被机械手臂挟制曲起,压向胸口,这个动作应该很痛很痛,他的胸腔不断起伏,身体一个劲儿发抖。
  他转脸向墙壁,赫柏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把他的下巴拧回来,沾了满手眼泪。
  “很痛吗?”她轻抚他的脸,以诺垂着眼快速点头,缺水皲裂的嘴唇颤动:“我没事,你出去吧。”
  赫柏只在以诺刚做完手术的时候看见过他做康复训练,他也会疼得眼泛泪光,但是,不会像现在一样凄惨,他看起来快要痛死了。
  而且,除了情热期失去理智,她从没见过他哭成这样。
  “我真的没事,这段时间有点忙,偷懒了几天,所以再进行训练时,会有点疼,真的没事,你出去吧,我现在不好看,你不要看我。”
  他的语调已经称得上是哀求,赫柏跪在床边,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抵在脸颊上:“怎么会不好看呢?在我心里,你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我可以帮忙,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比机器温柔一些的。”
  以诺拧不过她,让她待在这儿,咬着唇不说一句话。在这种疼痛之下维持清醒,已经用尽全力,他也不想在赫柏面前做出太狰狞的表情。
  “这个动作要做几遍?”
  赫柏看了几分钟,知道一组动作的流程,直接关掉机器,坐在康复床上,把以诺扶起来。
  他真的很像一张破碎的纸片,徒劳地说着“不要了,我自己可以,你不要看了”这种没有什么力度的拒绝的话,赫柏搂着他的背离开钢铁仪器,移动到柔软的小床上。
  她不再问以诺的意见,打开跟维托克的视讯电话,简要说了以诺刚才训练的情况。
  “陛下,请你掀起衣物,按住亲王的第五节 脊椎骨,是否有所移位?”
  “大腿根部的肌肉是否紧张?”
  “抬起小腿至半空,是否会不自觉颤抖?”
  赫柏把镜头移向天花板,在维托克的指导下,为以诺检查,声音紧绷,“有,移位了,紧张了,颤抖了……”
  “发生了什么?”维托克惊讶的声音,“按理来说,不会这样的,亲王出现了很严重的症状……”
  他像突然联想到什么,“陛下,您,您该不会是……不行啊,那不可以啊,亲王虽然可以正常走路,但身体还是很脆弱的,经不起折腾!”
  “闭嘴!”
  赫柏帮以诺穿好上衣裤子,眼见他整个人蜷起来面向墙壁,忍不住捏一把粉红的耳垂,拿起手机走向稍远的地方,“谁让你多嘴了,我是问你有没有不用机器训练的方法!”
  “有,当然有,”维托克在电话那头用白大褂的袖子擦汗,“如果是陛下您来辅助训练,效果一定比机器要好得多。”
  还有三组抬腿和旋腿训练,每组五十个,维托克医生特别嘱咐了,虽然训练的疼痛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皮肤接触的热度比冰冷的机器让人好受得多,还有轻言软语的安慰,触摸和亲吻,会让病人分泌愉悦的多巴胺,也
  许可以掩盖疼痛。
  赫柏去餐桌拿了一些食物,一阵风似的回到小房间。
  面对背对着她抽泣的以诺,她开始磨拳擦掌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她还可以帮以诺做康复训练呢,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她一定会很温柔的,以诺会很感激她的帮助,也会知道,她是一位善良的,有责任心的alpha,然后真正爱上她。
  她坐在床边,把人抱起来,把一杯热牛奶塞到以诺手里,“你放心,我会超级温柔的,已经过了你吃早餐的时间,你一定饿了吧?先喝牛奶吧。”
  以诺自知挣脱不掉,捧着温热的牛奶,沉默地任由赫柏动作。
  赫柏往他后背塞了几个枕头,调整位置,确保他坐得很舒服,去仪器那儿取下来一条定位系带,从他的腰间绕过,系在床头,收紧。
  这系带本来是非常正经的仪器,确保他在疼痛时不会乱动,但赫柏低着下巴专注地给他系上系带时,以诺心里升起一种诡异感。
  “赫柏……”
  “嗯?”
  女孩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如果有尾巴,大概会在身后摇来摇去,以诺闭上双眼:“快点吧。”
  赫柏跪坐在以诺身边,遵照维托克的医嘱为他抬腿,以诺咬住装满牛奶的陶瓷杯,竟然感谢手边有这杯牛奶。不然他一定会毫无仪态地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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