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孩是仇家卧底/蜕生之日 第111节
几个月的光景,裴野的成长迅速到让他陌生,青年蜂腰鹤背的劲瘦身躯撑起一身警官制服,比那个潇洒恣意的大学生多了不少成熟与压迫感,明明生了副冷傲俊俏的五官,可看向傅声时眼里却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满是说不出的钟情。
此前无论是裴野还是傅声,都只和徐怀宇说了这些年他们的纠葛,却无人提及裴野亲昵地触摸傅声身体的指尖、傅声倚在裴野怀中时无意间促狭的轻蹭,以及萦绕在二人之间,暧昧痴缠的氛围。
徐怀宇从头僵硬到脚底,彻底呆住了。
“怀宇。”
徐怀宇身子一哆嗦:“啊?”
“麻烦你在外面看着,我和声哥说两句话。”
裴野毫不掩饰地搂紧了怀抱中的omega,侧过头低声说。
徐怀宇机械地点点头,还沉浸在自己发现的震撼事实中:
“好,我就在岗亭,你们……慢慢聊。”
……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傅声起伏的胸膛逐渐趋于平稳,抓着挂坠的手掌心早已硌出淡淡红印。裴野俯身想去吻怀中人的发顶,却被傅声别扭地闪开。
裴野薄唇轻抿,无奈地笑了。
“心口疼吗?疼的话我帮你揉揉。”
傅声说话时,声音还忽大忽小地发喘:“裴警官,又找我有何贵干?”
裴野摸摸他开始发烫的脸颊:“声哥,其实上次临时标记的事,我一直没机会向你解释清楚。”
“没什么可解释……”
裴野坚持说下去:“我不是为了让你答应复原轮渡,才和你……那个的。裴初说,如果你再不在轮渡的问题上松口,他就会想出更多办法折腾你,我争不过他,所以向他立了军令状。”
傅声嗓子里的湿气都干涸了,舔了舔嘴唇。
“是他逼着你……”半晌,他慢慢问。
话没问完,他却闭上嘴巴。裴野无奈地看着他。
“挨了好多天白眼,我好冤啊。”裴野说。
冤个屁,傅声想,可他胸膛发闷,骂不出来。
裴野把人更紧地拢进怀里:“声哥,能不能告诉我,你痛得受不了的时候,都会想到谁。”
傅声闭眼:“反正不会是你。”
“是啊,”裴野说,“这种时候,应该想到能支撑你走下去的人。你会想到妈妈吗,声哥?”
傅声单薄的后背微僵。
“你果然还是想问。”他气息滞了片刻,尽量让自己语气无恙。
裴野不说话,仿佛笃定了一个他一定会等到的结果。
他在裴野怀里躺了一会儿,紧绷的肩慢慢塌下来。
“妈妈的任务失败后,她被推上风口浪尖,那段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责难她。”傅声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她辞职以后闭门不出,有一次在父亲的劝说下,她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或者听到谁说了什么。”
“她断断续续接受那些痛苦的治疗,直到有一天,她早早出门,回来的时候却满身是血,那时我还小,不知道她是突然发病,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失手杀了人……”
青年的声音如同梦呓。
“她回家后第一时间抓住什么都不懂的我,带我上了阳台,当着警察的面,她说自己是罪人,而我……”
他呼吸愈发深长,几次抿紧嘴唇。
裴野的手慢慢握住他的手臂,安抚地来回摩挲,鼓励他说出来。
傅声顿了一会儿,沙哑道:
“她说,我和她一样有罪,如果没有生下我,她一定不会被那些难民蛊惑而动摇,没有我,她绝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暴露自己的软肋。”
“她太激动了,想要对我动手,可当时她是发病状态,力气就和一个普通omega一样弱。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命挣扎,等我回过神来——”
傅声忽然平静了。他道:
“我发现妈妈手里的刀被夺到我手里,而那把刀深深捅进了她的身体中。”
裴野的动作霎时停下来。
傅声遮着眼睛,低笑:“我们两个真是亲生的母子。她会为了疯狂的念头杀了我,而我也阴差阳错之下亲手杀了她……”
裴野惊愕地望着傅声,无言以对。
傅声又问:“裴警官,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什么良善之辈吗?或许新党人和你那个亲哥看我最准,我的确是一把罪不容赦的屠刀,而死于我这把刀下的第一人,正是我的——”
裴野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强行将傅声的手臂移开。
然而傅声正微微睁着眼,浅色的眼珠涣散地望着天花板,眼眶干涩,没有一滴泪。
“这不是你的错,声哥,”裴野道,“我相信兰矜——声哥的妈妈也只是因为发病,神志不清才……”
他忽然咬牙:“商照他在酒局上说的话,有漏洞。”
傅声眼底一动,凝聚起焦点。
“他说事情闹大后是他收拾的烂摊子,这根本不可能,”裴野说,“即便难民的事闹得再大,也用不着部里的领导去处理这事,特警局自身的公关都已经够了,更何况当时他马上就要调走,论职责,这也不在他的权限范围内。”
“他下意识撒谎,应该是为了隐瞒自己对这件事知晓甚多的真正原因。如果声哥有心结,不想出碰这些伤心事,那么就由我来做,我会替你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傅声凝了霜似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恍惚的神情。
他转过眼珠,目不转睛盯着裴野。
“拷问这些往事,不在抓捕一个叛国官员的任务范围之内。”他说道,“从隐瞒我的刺杀行动到杀了胡杨,再到现在,你一直在做违背新党利益的事。你想干什么?”
裴野反问:“声哥,你是真不懂,还是明知故问?”
傅声眼底一热,咬牙从裴野怀中起身,改为跪坐在床上。裴野坐在床边,侧身静静看着他。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连气息都清晰可闻。
“我没事,”傅声声音虽弱,却一字一顿,“裴警官可以走了。”
明知道傅声是激他走,可裴野心里还是抽痛。
月光朗朗,透过窗户照在青年脸上,高挺的鼻梁投下细长的阴影,漆黑的眼底却仿佛透着脉脉的光芒。
裴野的手往前摸索,沿着蓬松起伏的被,向傅声的指尖靠拢。
“声哥,”他说,“我想好了,无论如何要把新党赶下台。”
傅声浑身一震,连被裴野捉住手指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裴野笑了,往前凑了凑:“已经有计划了,今天来就是想说给你听。”
他倾身附在傅声耳畔,突然缩短的距离让青年耳垂染上粉红,想要抽身,却发现裴野已握牢了他的手腕,不得不维持着现下的姿势不动。
裴野的发丝蹭过傅声浅色的长发,低沉的声线叩击鼓膜:
“我打算……”
一阵窸窣的耳语。
有那么几十秒钟,傅声浑身都僵直了,怔怔地看着裴野宽阔的肩膀,好一会儿,那琥珀色的眸子光影错动,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一身冷笑。
“就凭你?”傅声轻轻反问。
裴野抽回身,瞬也不瞬回望着他。
傅声垂下眼帘:“新党再腐烂,也不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能推翻的草台班子。别做这种过家家的梦了。”
“声哥是担心我?”裴野微笑。
傅声一掀眼皮:“裴警官,别自作多情。”
他一拽手腕,裴野却反而拉他更紧,修长有力的五指轻易攥住傅声的手,按住突出的腕骨揉捏。
这动作像哄小孩,个中宠溺中反多了些二人曾经相处时裴野一贯的霸道,熟悉的意味让傅声应激地感到恐慌,脊背再次战栗起来:
“放开——”
“为了救你,这是唯一的办法。”
傅声蓦地怔住。
裴野凝望他的眸光坚定,不知何时严肃地蹙着眉:
“新党在联邦得势一天,你就要多受辱一天。我不是当初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闹革.命的小孩了,这次我想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这条路上必须有你,”他握着傅声的手,“也只能是你。”
傅声的瞳孔狠狠一颤。
“你做不到的,”青年自言自语着,“做不到,就不要说的这么好听……”
那令人不安的窒息感又回来了,傅声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焦虑地挽了挽耳畔的发丝,抬手覆住胸前垂着的挂坠,抵在心口。
傅声的任何动作,自然逃不过裴野的眼睛。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傅声柔软的面颊:“是心口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傅声牙关都在打颤,偏过头去:“我说过,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罪有赎清的一天,情债还不完呀。”
裴野摊开手掌,执意覆住傅声的侧脸,拇指指腹蹭着傅声紧绷的颌角。
“你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心上人,”裴野垂下眼睫,深望着傅声的脸,“我要我的声哥幸福自在地活着,有一天堂堂正正地嫁给我。”
傅声睁大眼睛:“裴——”
说不完的话,被堵在唇畔。
他痴怔地看着裴野探身靠向自己,微微歪头,双唇贴上傅声的唇瓣。
傅声握着挂坠的手骤然收紧,手背浮现青筋。
这吻格外纯情,唇面相贴,仿佛最凶猛的野兽也会有的那般低眉顺目、对着伴侣俯首狭昵的怜爱动情。
与其说接吻,不如说这更像是爱人之间的抚慰。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好像真的不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