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都是这老秃头的错!
  主任躲在兰时序后面,头顶几根毛随风飘舞,打着哈哈,“感情真好啊,见你们关系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课,先走了。”
  惹不起,除了兰时序,谁敢惹这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啊。
  兰时序拉住人,对着主任笑了笑,这才带着人朝医务室去。
  “小鹊,要有礼貌,他是老师。”
  席鹊面无表情,“那我下次揍完说谢谢。”
  兰时序失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眨了眨眼,“下次还来学校,给学长写信?”
  席鹊被噎了一下,也许是撞得狠了,脑子乱糟糟的。
  他一路耳边都在回荡兰时序问他的那句话。
  回荡一次,智商就下降一点,本来就为数不多的智商都快要掉干净了。
  答案他当然是知道的,他从五年前就知道答案,但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抱着自己的牌位睡大觉,让自己可怜的脑子放空,什么都不要想。
  要是能回墓地就更好了,比起睡床,他更喜欢睡在学长的衣冠冢旁边。
  医务室里,校医伸手去拨席鹊的头发检查伤口。
  席鹊下意识躲开,凶狠盯着人,把校医吓得不轻。
  兰时序连忙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不太喜欢别人接近,让我来吧。”
  校医犹豫了一下,“你会吗?”
  兰时序接过棉花跟酒精,谦虚道:“略懂。”
  看了眼手上的酒精,他微微蹙眉,“没有碘伏吗。”
  “不好意思啊,正好用光了。”
  “学长,没事的。”席鹊摆了摆手。
  校医走出小隔间让两人慢慢处理,一边还低声嘀咕,“现在的小情侣都喜欢管对象叫朋友?”
  席鹊坐在病床边,巴掌大的脸从头发下面露了出来,仰着头任由兰时序折腾。
  消毒酒精碰到伤口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从一开始就被他忽视了。
  反倒是兰时序怕他疼,一边消毒,一边轻轻给他吹着气。
  沁着清隽书墨香的气息落在额头,又不可避免地萦绕上心头,闻得他晕乎乎的。
  这么多年了,学长身上的味道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跟他无数个日夜里面惦记的一模一样。
  “学长。”席鹊突然喊了一声。
  兰时序就极轻柔地应了一声,“怎么了,很疼吗?”
  席鹊摇摇头,伸手牵住兰时序的衣摆,“学长我不骗你,我真没想过要跟你谈恋爱,你不用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兰时序手一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细致将伤口处理好,又给席鹊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才问道:“小鹊取了什么陪葬品,为什么会在公学里面?”
  这两个话题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擅长双线处理的席鹊呆了呆,前面清空智商的后遗症终于在这会儿发作。
  他死机了。
  兰时序也不催,或者说这一幕他早有预料。挨着人坐下,静静等人重启。
  过了一会儿,席鹊回过神来,“一封情书。”
  兰时序饶有兴致:“陪葬品是一封情书?”
  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包小蛋糕,撕开包装递给席鹊,“感觉会是个很特殊的故事呢,小鹊给学长讲讲好不好?”
  席鹊眉头一皱,咬了口小蛋糕,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现在好像不应该在这里讨论关于客户的八卦。
  但是气氛到了,他不讲都不行。
  “我那个客户之前也是这个公学的学生,是个权贵的后代,不过现在已经倒台了,那封情书是一个平民男生送给她的。”
  其实席鹊完全没觉得这故事哪里有意思,那个客户也喜欢那个男生,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回应对方。
  后来她加入了一个组织,无法再活在阳光下,就在暗中默默保护那个男生,让男生不被权力更迭的余波连累到。
  直到前段时间,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就给席鹊下了单,所有遗产送给席鹊,只要席鹊能在她死后,把她藏在公学的情书与她同葬。
  席鹊已经见过太多悲剧了,找他下单的人哪个没有遗憾的经历,这个女生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固化的阶层,凌驾一切的权贵让无数人刚出生就已经注定结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觉得学长伟大。被压迫者的反抗是无可奈何,但学长分明是阶层的受益者,却仍然善良。
  “分明相爱,却无法相守,真真令人遗憾。”兰时序叹了口气。
  席鹊撇撇嘴,他的共情能力几近于无,可比不上学长那么善解人意。
  “是的吧。”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他还是附和了兰时序一句。
  “所以还有机会的人就更不能让遗憾再次发生了。”兰时序看着席鹊,“你说对吗,小鹊。”
  “……”
  席鹊沉默半天,扯着毛衣脑袋往领口一缩,脑门上的肿包蹭过毛衣领子疼得他嘶嘶吸冷气也不肯把脖子伸出来。
  “听不懂。”
  这就是又要装鸵鸟了,兰时序无奈,却也只好随着他去。
  跟主任道了别,又去墓地将情书放进墓地,顺便确认了一下这几天没有人溜进来闹事,两人就回了庄园。
  席鹊如蒙大赦,立刻就要蹿上三楼回房间,去跟自己的宝贝牌位好好贴贴。
  然而兰时序已经在客厅倒上了茶,又取出一瓶牛奶温上,冲着他盈盈地笑,“时间还早,小鹊不如跟学长喝喝茶,吃吃点心,过个悠哉下午?”
  席鹊扒在楼梯上小碎步往上挪,“我不饿。”
  兰时序温声:“学长一个人很寂寞的,小鹊就当行行好,陪陪我吧。”
  席鹊最吃不消的就是兰时序这幅样子,苍白的指尖抠了抠楼梯扶手,他最后还是慢吞吞挪了过去。
  步子虚浮得就像是飘过去的。
  今天的太阳确实还不错,席鹊捧着一碟饼干坐在沙发上窸窸窣窣啃,时不时再嘬上一口牛奶,瞅两眼一旁架子上郁郁葱葱的玉兰盆栽。
  比他养的好多了。
  没多久就被阳间的光芒晒得懒洋洋软了下去,人像是要融化在沙发上。
  “困了吗?”兰时序轻声问。
  席鹊揉揉眼睛,“有点。”
  肩膀落上一只手,使了个巧劲,他还没回神人就歪了过去。
  脑袋枕在什么温热有弹性的地方,席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枕倒在学长大腿上了。
  顿时要变成弹簧一飞冲天,又被温柔的力道按回去。
  兰时序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木梳,轻轻落在席鹊发根,顺着向下梳去。
  “睡吧,学长给你梳梳头发,会睡得更舒服。”
  第12章
  席鹊已经彻底懵住了,不明白学长为什么总有闲情逸致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自己都不耐烦梳头发,每次都是用手指胡乱抓几下了事。
  刚想问干嘛突然给他梳头发,兰时序先开了口:“点心好吃吗?”
  席鹊一根线的脑子就立刻被带了过去,“好吃。”
  “那就好。”
  兰时序轻轻缓缓梳着头发,垂着眼,“明天给你做蛋糕吃,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郊外野餐,后天我们……”
  声音太过温柔了,客厅又安静,耳畔只剩下学长的柔声絮叨,以及木梳梳过发丝的沙沙声。
  学长身上好闻的香气盈满呼吸,席鹊本来就困倦,这会儿更是昏昏欲睡。
  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忘了,眼皮开始发沉,时不时闭拢,只下意识含糊应和对方的话。
  但他总觉得学长说得这些计划很熟悉,好像才在哪里看到过。
  直到彻底睡过去的那一刻,他隐约听见兰时序轻声语:
  “不止是信上所说之事,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我也想与小鹊一起做。”
  席鹊迷迷糊糊心想:哦,怪不得那么熟悉,原来都是他以前写在信上的内容。
  学长记性真好。
  更多的想法就没有了,他睡着了。
  .
  席鹊已经有很久没睡这么沉了,愣是一个梦都没有做,醒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昏沉。
  就是脑袋下面依旧是那热乎乎有弹性的触感,昭示着他现在依旧枕在学长大腿上这个事实。
  “醒了?”
  席鹊发了会儿呆,转过身体,改为平躺,看向兰时序。
  不愧是学长,这种死亡视角都这么好看。
  直勾勾望着兰时序,席鹊突然感叹了一声,“果然要在学长身边才能睡得好啊。”
  兰时序一愣,随后立刻道:“我可以天天陪你。”
  席鹊眼神有些许变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道:“不用啦,没这个必要,反正……”
  “反正什么?”
  他移开目光,“没什么。”
  兰时序看着席鹊,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席鹊蹦哒站起来,摸摸自己的脑门,上面原本夸张的肿包已经消下去了大半,光是摸已经摸不出什么不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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