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如好言相劝没用,我还是略有一些特权的。”他言笑晏晏。
直到治安署的司令亲自前来,问都不问直接将他们三个人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带走,男人才意识到那个一副文弱读书人样子的青年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间已经是傍晚,兰时序带着席鹊在一家餐厅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等菜的时间里,他被席鹊盯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席鹊咧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学长也会动用特权。”
从席鹊认识兰时序的那一天起,对方就待人平等,分明能够享尽顶端的权力,却愿意为受苦的人去争一线生机。
对方告诉他,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他也可以活得像个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觉得学长变得更像一个活人了。”
兰时序失笑,“难道在小鹊眼里,学长以前像死人?”
席鹊摇摇头,扭头转向窗外,指着天边的彩云烟霞,道:“像踩着七彩祥云下凡来救苦救难的神仙,老帅了。”
兰时序心跳倏得一乱,直直凝望眼前的人。
而席鹊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与他正正对上。
那双乌黑的眼眸被余晖镀上了炫华金红,像燎原的烈焰,在月光的照耀下,将黑夜焚烧殆尽。
“学长?”
兰时序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无措地动了动手,却险些把一旁的水杯碰翻。
“那个……你的头发这样披着一会儿吃饭不方便,我给你扎一下吧。”
席鹊点点头,在兰时序的手指穿插发丝间的时候又突然开口道:“那学长你知道我像什么吗?”
垂眸看着那个毛茸茸的头顶,兰时序语气温柔得不行:“像什么?”
“像神仙下凡收的坐骑,替你打天下的那种。”
兰时序:“……”
原本如擂鼓的心跳顿时平息下来。
明明很清楚小鹊这张嘴,真是多余一问。
扎完头发,席鹊甩甩脑袋,撩开头发总让他有种阴暗鬼暴露在太阳下的感觉。
他自己不太会扎头发,公学的时候只有学长会不厌其烦每天给他梳头发扎起来。
后来学长不在了,他就又变成了那副披头散发不人不鬼的样子。
回到自己的座位,兰时序给莫文盛发消息简单说了一下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莫文盛]:意料之中。
[兰时序]:小狗疑惑.jpg
[莫文盛]:别发小鹊鹊那偷的表情包,装可爱犯法的知道吗?呕.jpg
[莫文盛]:别问为什么,接下来也按原计划进行,游玩、吃饭、约会是怎么样的你就怎么样来,等你懂的时候你就懂了。
[兰时序]:……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家餐厅的饭菜味道也就一般,席鹊尝来是完全不能跟学长做的比。
但他从不嫌弃入口的食物,风卷残云一般把自己的份给干完了。
险些又被噎住,连忙灌了几口水。
心虚抬眼,见兰时序没发现,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再听一堆关于吃饭要细嚼慢咽的唠叨了。
吃完了饭,他这才有功夫无所事事地打量周围。
打量着打量着,这视线就忍不住投放到还在斯斯文文吃饭的兰时序身上去了。
夕阳落在兰时序半边的清隽侧脸上,又被眼睫曳落几分辉光。
之前说学长像神仙下凡还是太笼统了,学长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
像是什么来着?
席鹊一片光滑的大脑怎么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绝望的文盲。
这目光实在过于灼热了,烧得兰时序面侧都有些发烫,他想装作感受不到都不行。
“小鹊?”
席鹊恶狠狠揪着头发,“大爷的,早知道多看几页字典了。”
兰时序:“???”
“咳咳……”他轻咳,“一会想去玩什么?”
席鹊看向窗外的各类游乐措施,最后定格在某处。
兰时序顺着看过去,心中微喜,“摩天轮吗,正好我也——”
“鬼屋、大摆锤。”
“……”视线缓缓往旁边挪,摩天轮的不远处正是一个装修阴森的鬼屋,再旁边则是一个疯狂摇摆的摆锤。
“小鹊还真是很喜欢这些刺激的事物。”
“鬼屋很有回家的感觉。”
“……那大摆锤呢?”
席鹊目光落在兰时序正在吃的鸡蛋羹上。
“以前有个嘴很硬的傻逼失忆了,我用摆锤把他变成太监,还做了碗鸡蛋羹给他吃,他就恢复记忆全招了,连自己几岁尿床都记得清清楚楚。”
“……”
漫长一分钟,兰时序用了两秒来理解这句话,用了一秒丢下鸡蛋羹勺子,然后用了剩下五十七秒来克制自己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的本能。
第8章
“哇啊啊啊啊!”
一个吊死鬼模样的npc从天花板吊下来,张牙舞爪。
席鹊面无表情,兰时序眨眼,替吊死鬼扶了一下歪掉的长舌头。
“啊啊啊啊啊卧槽有鬼!”
嫁衣鬼被把头发重新放下来的席鹊吓得扭头就跑,兰时序忍着笑破解了这处的机关。
场控在监控后面气得跺脚,这两个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他拿起对讲机,“c组员工注意,拿出看家本领,必须给这两个小子好好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但他这个决定只是苦了其他同一批次的游客,被吓得哭爹喊娘,好几个是被工作人员架出去的。
走出鬼屋,兰时序温声问:“好玩吗?”
席鹊摇头,“太假了。”
兰时序失笑,“是有点。”
他悄悄看向手机,上面是浏览器搜出来的鬼屋指南。
什么把人护在怀里,趁乱牵手拥抱之类的。
先不说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小鹊都能徒手做鸡蛋羹咳咳……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吓到。
冬季的天本就黑得快,等两人毫无波澜地坐完三趟惊魂大摆锤,夜色早就彻底漆黑。
“今天玩得开心吗?”
席鹊想了想,诚实道:“其实一般般,但是有学长陪着我,所以很开心。”
兰时序微愣,随后煞有其事地行了个绅士礼,笑道:“是我的荣幸。”
游乐园外边是一条很繁华的商业街,兰时序饶有兴致地拉着席鹊在街上慢慢闲逛。
看着车水马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的热闹模样,他十分感慨。
“太平盛世,说来简单的四个字,要做到何其之难。”
席鹊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话痨学长要开始演讲了。
要是换做莫文盛在这里,早就撒腿跑了。但席鹊只是捧着兰时序买给他的热奶茶,默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划过光滑的大脑,不留一丝痕迹。
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正放空着思绪,耳边的喧嚣中似乎掺杂了些许刺耳的惊呼。
席鹊走神得厉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尖叫惊呼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许多人的惨叫。
声音靠近了。
有危险!
他立刻丢下奶茶,回身要护在兰时序身前。
可只是刚抬起手,却被猛地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腰揽上一只手,带着他向旁边扑去。
失控的车辆擦过,裹挟着凌冽的风,刮在脸上生疼。
却又有沁着书墨香的气息盈满呼吸。
席鹊仰头,怔怔望向兰时序。
对方正低眼担忧看他,清澈眸底映出他迷惘的神情。
席鹊突然就想起来,对方到底像什么了。
像诸天神佛之上,悲天下疾苦,悯百姓流离,为苍生垂泪的圣人。
视线突兀开始模糊,混乱的街道逐渐变成一片月色下的竹海。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将落下的月光搅动成一片清辉汪洋。
白衣长衫的青年手捧书卷,看着卷面之上幻化生灵涂炭的悲戚,红了眼眶。
“席兄,邪魔出世,天道失格,掌权者残暴,百姓颠沛流离,我如何忍心。”
“我虽一介书生,三尺微命,也想试试挽天之将倾。”
一旁的少年长剑在手,红衣似火,毫不犹豫:“我帮你。”
杀孽我来犯,骂名我来担,天谴我来受。
你做明月就好。
“小鹊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了?”兰时序紧张看着怀里愣神的人。
虚幻的竹林散去,席鹊回过神来,有些莫名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画风格格不入的幻觉。
“没事,刚有点走神。”
兰时序这才松了口气。
“那辆车怎么回事?”席鹊探头探脑,“酒驾?”
治安署已经来了人,事情并不复杂,很快就将一切经过都调查清楚。
驾车的男人跟他的老婆都是无可救药的赌鬼,两人欠下天价高利贷,老婆已经在绝望下带着孩子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