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规则王座微微开裂,所有人的道心都受到了短暂的冲击。
他们看着颜惊玉依旧冷漠的面孔,有人蓦地开口:“你窥命多年,既是天命,便应明白我们能够连接天道,也一样是顺应天命,你若将自己的清高强加于我等,岂不是也在违逆天命?”
“我等能够走到如今,亦皆是得天独厚,你无权处置我们!!!”
“既不要天命王座,便回你的坐忘台……”
所有的声音忽然一顿,那刚才已经化为齑粉的天命王座,四散的符文正在从他的肉身之上缓缓显化,绵密地织入了他身上的法衣之中。
他不需要天命王座,因为他早已是王座本身。
“本君今日得悟天道,心知人各有命,天命非舍恶而护善,也不该擅自定对错。”颜惊玉看向他们,神色冷淡:“可本君亦曾是凡人,规律无私,我却有恨。”
“故,今日,我便是你们的天命。”
“啪啪啪——”连接天道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所有的规则王座皆升腾起了南明离火,离火灼烧,越来越烈,烧毁了笼罩在凡人头顶前年的规则阴影,同时也让所有修士心中的认知复明。
文人英摸着下巴观察自己的识海,恍惚发觉里面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些关于规律级法器的书籍,此前不允许被人僭越的存在,全部都不再是隐秘。
只是这些事情依旧没有被大肆散播,用文人英的话说,知识是需要人去探索的。
但,颜惊玉依旧没有找到廖忱的身影。
他坐在天命法柱旁边,仔细将灵台中的朱雀神性剥离,将其托举在掌心之中,神色迷蒙。
在这里,他即便是刻意去想别的事情之时,廖忱也没有再出现。
他被隐匿……不是规则干的……
他抬眸,望向天道法柱上的符文,心中浮出一抹悲凉。
这是廖忱救他的代价……他用朱雀神性救了自己,代价就是永远消失。
颜惊玉悬空,来到法柱旁边,喃喃道:“是因为我成了天命,所以,无法再有私情,才无法看到他的吗?”
“……那我成神何用?”
“其实他不救我,天命也依旧可以成神……”
只是,天命不是颜惊玉,天命没有颜惊玉那么多的私心,他会成为天命法柱上一道无情的符号。
他蜷缩起身体,将自己融入法柱之中,他先是看到了浩瀚的星空与漫天的符文,每一个都是那么亘古与神秘,可当他尝试驱动自己去接近对方的时候,便陡然被从法柱里面挤了出来。
颜惊玉没有死心,他相信如果真的还有办法救廖忱,那么这个办法一定就藏在法柱之中,他再次化为符文融入进去,这一次,他没有尝试动作,而是默默观察。
隐匿的符文是哪个……
他的意识扫过所有的符文,但没多久,他再次被从法柱里面挤了出来,重新凝聚成人形。
跟自己动不动没关系?难道是因为朱雀神性?朱雀是天地四象,不是单纯的规律权柄……颜惊玉把神性丢在一旁,再次化为符文融入法柱。
如果找不到廖忱……自己做人也没什么意思,就赖在这儿好了……这法柱呆起来倒是也挺舒服。
忽然有一个符文轻轻闪了一下,仿佛在欲言又止。
随后,他第三次被挤了出去。
颜惊玉神色迷茫极了。他实在闹不明白,为何自己想要回归,天道都不容他……
我不也是规律之一吗?干嘛不要我……
他不信邪,正要再次化为符文,朱雀神性忽然无人催发,自己动了起来,在他面前旋转出赤色火刃,绞碎了空间,绞碎了时空,颜惊玉微微一怔,不等他再次转脸,身影已经被一股力量轻轻推出,一头扎入了时空隧道。
转瞬之间,他便睁开了眼睛。
天命规律在他面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支流,可以方便他随时支配和挑动命运长河,颜惊玉将权柄隐去,四处张望,发觉此处峰峦叠嶂,冰川纵横,许多树木分明还是苍青,便被冻成了冰塔。
这是……颜惊玉分析着地貌特征,忽地听到了一道声音:“大胆凤妖,胆敢盗取昆仑孕灵玉……给我站住!!!“
颜惊玉猛地朝前方看去,一个姿容绝丽的女子正在飞速地穿过寒冰覆盖的冰塔林,神色慌乱地朝这边遁来,除了后方追着她的守山神之外,不远处还可以看到多方其他的修士,显然一样是蹲守想要夺取孕灵玉的人。
颜惊玉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拢起的腹部,陡然脑子一懵。
这就是找回他的办法……
因为自己对廖忱的了解并不够,他是十四岁才遇到廖忱,而廖忱的过去他却一无所知,这代表着即便世间有人记得他,那也是不完整的他!所以廖忱无法从隐匿的空间之中回归。
要有当世之人记得他的所有过去,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存在重新在历史之中留下痕迹,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重归世间。
颜惊玉神色惊喜,又有些尴尬……
那这女子,岂不是,廖忱的阿娘?
“咻——”一道暗器朝她疾射而去,颜惊玉及时回神,弹指挡了一下,女子蓦地偏头朝他看来,下一瞬,她忽然开口:“兄长!救我!!!”
颜惊玉还没反应过来,其余所有的修士,包括昆仑的守山神,便陡然将目光投向了他。
廖忱的母亲当即摔出了一个遁地符,转瞬消失无踪。
而颜惊玉的四周,却出现了各方力量的身影,将他团团围住。
颜惊玉:“……”
廖忱怎么就没学到您半点聪明呢?
第68章 ……他找到我了。
在那女子离开之后, 朱雀神性再次熔穿空间,颜惊玉只能重新钻了进去。
这一次,他来到了九嶷山。此刻九嶷山鸟语花香, 水波莹莹, 一株刚刚冒尖的莲花正懒懒地舒展着枝叶。
神木枝干覆盖广大, 栖梧花藤在上面悬挂,迎风微动, 细碎的阳光似乎也在一片茂盛之中被染成了淡绿色,叽叽喳喳的小凤凰们扑腾来, 扑腾去,将栖梧花藤搅得一团乱。
成年化形的凤族住在另一处宫殿之中,淡青色的琉璃瓦上到处都充斥着凤族的特征, 幼崽们规规矩矩地走入学堂,接受着长老的规训。
这是……四百多年前?
一声微弱的哭声忽然从一处矮屋之中传来,颜惊玉隐去身形,很快脱离了高耸的宫殿, 脚步落在了一处偏僻的角落,看到了树丛之中搭起的一个木棚,还有里面正抱着婴儿疲倦微笑的女子。
周围有暗暗偷窥的小凤凰, 声音小小:“她真的生了个人崽崽。”
“凤崽崽不是这么哭的。”
“长老说人族都是坏的,她生了个坏东西, 她也是个坏凤凰。”
凤婉卿神色疲惫而苍白, 却忽然偏头朝某处望去, 那处倏地窜出了一根蛇一样的绿藤, 猛地朝着几个小凤妖卷去, 吓得他们四散奔逃,咋咋呼呼:“凤婉卿杀凤啦!!叛族啦!!!!”
凤婉卿低下头, 温柔地用额头抵住婴儿的脸颊,神色之间带着几分隐隐的欣慰,全然没有在意他人的看法。
当年廖忱廖廖几言,便概括了她的形象,此刻颜惊玉望着面前破败的巢穴,还有小凤妖们的语言,才终于明白她当年都经历了什么。
她被从凤族的居所赶了出来……
难怪,她会想要去盗取孕灵玉。
可是,廖忱的父亲又在哪呢?
虽然是独自带孩子,但凤婉卿并没有露出任何委屈与不忿,出乎颜惊玉意料的是,廖忱小时候居然很乖,哭声也软绵绵的,颜惊玉还记得母亲提起自己的时候,小时候哭起来就铆足了劲,仿佛要把房梁掀翻。
可婴儿期的廖忱哭起来就像小猫小狗一样,而且总是能很快被哄好。
凤婉卿偶尔会去凤族那边议事,每当这个时候,廖忱就会被一个人放在家里,但身边却有一个留影珠,可以方便凤婉卿通过小音容镜观察他的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在廖忱出生没多久,凤婉卿便从某处搞来了一个小木屋,替代了原本破败的巢穴,而颜惊玉仔细看去,这小屋居然和廖忱后来与他入凡时住的差不多。
想必那屋子也是廖忱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打造出来的,只是后来被颜惊玉在里面改的面目全非。
他蹲在小廖忱的摇篮边,虚虚拿手指往对方面前一晃,对方便马上被吸引了视线,小小手指朝他伸来,啊啊地来抓他的手指。
颜惊玉忍俊不禁,拨弄了一下他软软弹弹的小下巴,想到这家伙未来会长成那么凶恶的大魔头,就不由地一阵唏嘘……
忍不住张嘴在他脸上啃了一下。
小家伙被他吸住了腮帮子,也只是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直到颜惊玉依依不舍地放开,还在咧着没牙的小嘴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