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廖忱气得不轻:“你终于承认你技不如人了?”
  “杀个魔道有什么如不如的?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你脑长成个瓜子就见不得别人是个正常脑子?凭什么?!你这是自卑!得治!”
  “我,我自卑……”廖忱话都说不利索了,伸手便来抓他,颜惊玉直接将酒泼了过去,廖忱侧身躲开,颜惊玉已经侧身倒下,顺势想要爬起,却给他直接从桌侧面抓住了脚,颜惊玉大惊,抬脚踢他,嘴上喋喋不休:“你就是自卑,你斗不过我就说我打不过你,你们魔道修的都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瞬息杀死一万多人那是人干出来的事儿吗?傻子才跟你硬碰硬……你给我放……你,你乱摸什么!!”
  廖忱抖着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目光落在他推拒自己的手指时才意识到什么,直接探进去开始翻找,几息后,他瞪着颜惊玉:“哑药呢?!”
  颜惊玉反应了一下,道:“说你是个瓜子你还真是个瓜子,我明知道你总想让我喝那玩意儿怎么可能还留在身边?”
  “你……”廖忱伸手来掏他嘴巴:“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唔唔唔……”颜惊玉几乎咬不动他的手指,舌头在嘴巴里一通乱躲,廖忱已经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颜惊玉手脚一起上,用膝盖去顶他,“唔唔……你趁人唔唔危……”
  廖忱拧着眉朝他嘴巴里伸手,颜惊玉慌乱至极,急忙别开脸:“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
  廖忱勉强冷静了一些,呼吸依旧沉重,他瞪着颜惊玉精致的容颜,忽然一把将他的脸扳了过来。
  颜惊玉眼泪汪汪,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嘴巴扁了扁:“我知道……”
  他忽然僵在原地。
  因为廖忱朝他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相当粗暴的吻,廖忱的呼吸是乱的,颜惊玉的脑子也是乱的,嘴巴里面更是一片乱糟糟。
  终于被放开的时候,他唇瓣已经被咬的红肿不堪,只呆呆地望着廖忱。
  廖忱的呼吸沉重,并且急促,寒声道:“这是你那日渡我哑药的报应。”
  第38章 弄成这样怎么见人啊。
  颜惊玉恍惚明白了那天廖忱的屈辱。
  想起对方湿润而愤恨的眼睛——
  就在这刚刚被廖忱强吻过的间隙, 他忽然感觉想笑。但他心里到底还残留着被对方欺负的憋屈,下意识拿嘴唇用力挤压着牙齿,表情陡然变得很奇怪。
  廖忱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颜惊玉的脸庞抽动了几下, 下意识扭过脸去, 却被他的大掌直接转回来,男人嗓音阴郁:“你觉得我很可笑?”
  “……”颜惊玉竭力抑制住抽动的嘴角, 用力摇头,眼睛里面的泪水却越来越多了。
  廖忱瞪着他, 咬牙道:“颜惊玉,你信不信我——”
  “噗,不是, 我都说,噗,咳咳咳咳,我都说我错了!!!”
  “你为什么要笑?!!!”
  还能为什么……
  当年他和廖忱无尽海大战, 均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不光是内丹碎裂灵府被捅的伤重,还有因为竭力制服对方之后的乏力。
  但当有一个人开始动的时候, 另一个人也当即动了起来,他们伏在地上, 双臂都无法支撑, 脸庞和嘴里全部都是黄沙, 但互相瞪着对方的双目之中, 却仍旧带着刻骨的执念。
  颜惊玉本身属于爱摆烂的人, 做事情的时候倒是容易专注,但很难长时间的钻研一件事情。但凡廖忱一动不动, 他也就躺着一动不动了,但廖忱每朝剑爬一寸,他咬着牙也要爬上两寸,就算两人都趴在地上,也要把脑袋高高扬起,用鼻孔对着对方。
  廖忱就更离谱了,但凡他爬两寸,就得爬上前一尺,颜惊玉爬一尺,他甚至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直到他在颜惊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啪叽又倒下去。
  颜惊玉惨吗?当然惨,因为他连咬着牙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这并不防止他面对廖忱重新摔下来的时候笑得以拳捶地。
  是的,他爬不动,但他还能笑得腹绞痛,还能拿拳头去捶地。
  尽管笑不了两声,就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眼睛都无力再睁开。
  他这一辈子,没怎么针对过谁,但对廖忱,那是宁肯自损一千,也要伤其八百,看其脸砸泥土、看其气急败坏,人生嘛,高低处各有美景,赏之不尽。
  “颜,惊,玉——”廖忱的怒意冲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忽然伸手来撕他的嘴:“你一个废物,魂灯都要灭了,引灵都无法做到,你还敢嘲笑我!!!”
  “啊哇哇呜呜……”颜惊玉抓着他的手臂,廖忱自然不可能真的把他撕了,只气的不断揉他的脸,摇他的头,直把他摇的眼前发黑,眼冒金星,再也笑不出来。
  其实归根结底,是廖忱太过顽固,好面子,而颜惊玉早些年就醒悟到要脸就别想杀廖忱,毕竟这家伙虽然要什么没什么,但在勤奋一途上却少有人及,而且心性坚定,耐力极佳。
  照理说,颜惊玉全面发展,综合实力肯定是强过廖忱的,但无奈他没有廖忱那种随时与人搏命的狠劲儿,在打碾压局的时候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多多少少还能维持着一点风度,但跟廖忱这种旗鼓相当,心性上比他狠上几百倍不止的对手来说,难免就显得左支右绌。
  颜惊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廖忱弱,但他其实很怕跟廖忱直面碰撞。
  廖忱说他被赤渊辱骂,被魔族瞧不起,可他不知道,当颜惊玉意识到自己技不如人的时候,也曾经在夜晚崩溃多次。
  他此生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受挫,可独独廖忱,让他觉得自己分外无能。
  他明明吃饭喝水都能进阶,他总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超越廖忱,在他面前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再手起刀落地将他脑袋砍了,从此一战成名,将廖忱的名字完全抛在脑后。
  但每次见面,他都会发现,廖忱比他先行一步。
  他也曾经畏惧过,当他发觉自己又要与他搏命的时候,也曾慌乱逃窜。
  他在午夜间因为修为迟迟无法突破而将嘴唇咬出了血,他想着廖忱的进境,红着眼睛独自哽咽。
  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廖忱这种人……他凭什么与我并排,凭什么能做我的宿敌?难道他当真是我此生噩梦,难道我真的要困在他的梦魇之中永远如此吗?
  那天晚上,一只温柔的手抚上了他的脑袋。
  母亲杜绮云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听他讲他的愤怒,他的不甘,还有他难以向外人宣之于口的自卑。
  他不是不在乎魔界人说他下三滥,他也不是真的一入世,就是如此的厚脸皮,能将一切都看的那么通透。
  能在告诉所有人,杀魔道用计并不可耻的时候也能那么轻易的说服自己。
  他的内心依旧会想要光明正大的与廖忱决一死战。
  但他会怕,他觉得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小,刚下山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廖忱,毫无预兆地破了境,他在外面洋洋得意指着廖忱的鼻子说感谢,但他始终觉得,那只是幸运。
  命悬一线,脖颈发凉的恐惧,只有他自己知道。
  母亲听他说完了一切,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膀:“我儿与廖忱,也许当真是天生的冤家。”
  “他也配?!”颜惊玉瞪起眼睛,脸庞被母亲温柔的手指划过,杜绮云刮他鼻子:“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他也是人,你也是人,他为何不能当你对手?”
  “我讨厌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下山的时候,他想杀廖忱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可逐渐,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这些事情悄悄变了味道。
  廖忱是他道心之中的一道阻碍,他必须除了对方,如果想要踏仙的话,他必须要将他从心中铲除,那个时候,他无比清晰地知道着这一点。
  “你觉得自己无法直面他而丢人,那你可知,他为何从不与你耍计谋?难道当真是因为他比你光明正大吗?”
  颜惊玉想了想,吸着鼻子说:“难道不是吗?”
  “他要与你光明正大的对决,恰恰是因为他在其他地方受你桎梏,他清楚,唯有正面与你对战,才可能完全将你击败,你若执念在此,岂不是叫他如了意?”
  颜惊玉似懂非懂,母亲继续温柔劝慰:“而且啊,我们阿玉对谁不使小心思啊?怎么对他,就开始觉得自己过分了呢?你对门下的小师弟,不也爱使些花招吗?”
  “你和廖忱不是同类的人,但同样有自己的骄傲,但廖忱的骄傲是对抗,他剑指沧溟,逢敌必战,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在活着,是在积蓄自己的力量。而我们阿玉的骄傲……”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心口:“在这里。”
  “你天赋神资,光华内敛,无需藏拙,也不必刻意表现,你站在那里,就已经得到了一切。”
  “你高闲逸韵,他悍勇锋芒,你柔怀蕴慧,他躁气凌狂……”母亲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接收到他的视线,才继续道:“你在怕他,他又何尝不在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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