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迷瞪瞪感觉似乎有谁坐在身边,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气质过于温和,颜惊玉恍惚还以为是熟人,喃喃唤了一声什么,手指虚虚勾住床畔的黑色衣角。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颜惊玉神色还有些隐隐的恍惚。他缓了一阵,慢吞吞地从床上走下来,趿拉着鞋走出屏风,便见廖忱又在修炼。
“什么日夜苦修,我看你挺自得其乐嘛……”
小声嘟囔被廖忱听得清清楚楚,对方睁开眼睛,道:“你好好配合我调理身体,修炼的事情可以不那么着急,等拿回渡方剑再说。“
“……”很难想象这种堪称体贴的话居然会从廖忱的口中说出,看来是昨天跟他说的那些肺腑之言起了效用,颜惊玉却并不觉得喜悦,反而有些怪怪的:“怎么,心疼我啊?”
他想说的是同情我不成?可廖忱明显就是真的在同情他,说出事实反而要承他的情,于是一开口便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廖忱果然冷脸:“你也配?”
得他反驳,颜惊玉一下子笑了,他又愉悦起来,道:“你看我长得也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如今虽然成了废物草包,可容貌恢复了啊,而且我腰杆子很软……”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廖忱,室内除了火炉之外还有廖忱布下的阵法,暖融融的,仅着单衣也完全不觉得冷。他长发披散,眼漫桃花,风流至极地朝廖忱伸出手去,道:“咱们也别打打杀杀了,你就留我在你身边,做个男宠疼疼疼疼疼……”
颜惊玉一下子被他扭住了手腕,直接跌坐在榻下,脸色扭曲,“我跟你开玩笑的!”
廖忱呼吸急促地盯着他,居高临下,阴沉至极。颜惊玉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反应这么大,短暂的愕然之后,不得不放软声音:“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你松一点……”
廖忱一点都没有松,颜惊玉只感觉手腕上的疼痛逐渐有些发烫,他神色惶然,眼尾有些发红。
“你昨日还勾着我的衣角,喊着秦仲游的名字。”
颜惊玉又怔了一下,下意识道:“昨日……我确实梦到了他……”
“今日一大早,你就一点骨气都没有的要委身于我?!”
“……?”
第16章 直接将脸埋在他怀里。
谁要委身于你啊!
颜惊玉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手腕是否还存在了,他简直是要将自己捏碎似的。他眼中逐渐腾起水雾,再次强调:“我真的只是在开玩笑……你能不能先松开……”
泪珠饱满地堆在眼眶,逐渐将睫毛也染得湿漉漉。鸟巢内的场景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脑海,廖忱蓦地松开了他的手腕,阴冷道:“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颜惊玉的手腕完全使不上力气,像断了一样萎靡地耷拉着,他浑身颤抖,瞪着廖忱道:“想也知道我说这些是为了膈应你啊!我怎么可能会真的想做你男宠?!但凡我手上有一把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入你的胸口!”
栖梧花丛间,那强行横过胸前的匕首,剧痛似乎再次从已经愈合的伤处传来,廖忱脸色铁青。
颜惊玉单手撑起身体,从榻前移开到离他远远的距离,道:“倒是你,最近变得十分古怪,每次碰你都好像我要亵渎你似的……我看你才要好好反思一下,怕不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男人而不自知,若是如此,我日后定会与你保持距离!”
眼看廖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颜惊玉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了屏风后面。
打是打不过的,但口头上怎么也得讨回来一些。
不然他还真当自己存心勾引……
脑疾吧他。
廖忱坐在外围,脸色青白不定。
他封印了颜惊玉的记忆,却封印不了自己的。鸟巢里面发生的一切,脆弱的啜泣,凌乱的伤痕,发狠的撕咬,抠入伤口的纤白手指,还有那灭魂的绵密绞杀……都像是噩梦一样不断地纠缠着他,只要颜惊玉出现,那些记忆就会一同浮现。
他克制地吸了口气,神识可以清晰地看到屏风后方的颜惊玉正在轻轻吹着自己的手腕。
他方才确实有些发狠,可自认并没有使出太大力气,但颜惊玉如今肉体凡胎,想是难以承受。
乾坤袋里飘出一个精致的玉盒,穿过屏风稳稳停在了颜惊玉跟前,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颜惊玉意识到这是活血化瘀的膏药。
他扫了一眼,心中仍然恼火:“怎么,廖大善人这是知道错了,想要跟我赔礼道歉吗?”
外面没有声音,膏体静静悬浮。颜惊玉终究是哼了一声,拿过来的时候又皱了皱眉,道:“我一只手使不上力,打不开。”
膏体自觉地自己打了开,颜惊玉抬起手指蘸取了一些,仔仔细细地涂在伤处。腕子碰起来就疼,颜惊玉自己细细揉了一番,神色隐忍。
外面传来动静,透过屏风,可以看到廖忱似乎想要出门。
颜惊玉还在记恨,道:“这灵药,还是要辅以灵力才好吸收。”
几息后,廖忱偏头朝他看过来,神色冰冷,眸色幽暗。颜惊玉相当识趣,低头继续揉着自己的腕子,道:“算了,允许你出去给我弄点吃的。”
脚步声传来,颜惊玉一时屏息,不受控制地将身体朝后方缩了缩。
不确定廖忱在想什么,他一时不敢抬头。
黑袍堆叠,男人在床畔坐了下来,接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朝他伸来,轻轻托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伤处,灵力滋润之下,腕部的药膏逐渐浸入皮肤。
颜惊玉试探地偏头,抬起一只眼睛去观察他。
廖忱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又重新取了一些药膏出来,涂在他的腕上,指腹在淤血处摩擦,道:“这样可以吗?”
颜惊玉顿了顿,抿嘴道:“还行吧。”
眼底有几分胜利的喜悦。
涂完了药,廖忱又与他五指交缠,试探地将他的腕子往上推,颜惊玉皱了皱眉,腕骨处还有些细微的疼痛。廖忱轻轻放下他的手腕,道:“这两日我会按时帮你上药,一直到完全恢复。”
颜惊玉眸含惊奇,反应很快地冷漠:“哦。”
“想不想出去逛逛?听说这凌云城里有一种美酒极为出名,好像是叫……”
“文君绿蚁!”颜惊玉一下子笑了,道:“你给我买上个五六七八十坛随身带着,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赔罪!”
凌云城在沧州大陆称不上什么大的城池,但因为有仙门镇守,百姓们也多安居乐业,城中一片热闹和谐。
若非廖忱不愿给他净尘珠,他昨天晚上就换上干净衣服出来逛了。
颜惊玉裹着那个沉重的黑袍,路过某处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道:“好漂亮的成衣店!”
廖忱沿着他的视线望去,道:“你还是那么喜欢买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颜惊玉本意其实是觉得廖忱那个黑袍子颜色太暗,想给自己换一件好看的新斗篷,可一走进去,还是被琳琅满目的衣服吸引了视线。
他与廖忱不同,少年时期便喜欢各色各样的华美衣饰,在斩妖除魔的路上从来不亏待自己。
当年的四人小队,连身为女子的凌丹南都对他这一点诟病不已,说他哪里像个除恶务尽的仙君,反而像个凡间的纨绔子。
但颜惊玉丝毫不以为耻,每次他试衣服的时候,几个好友在外面或靠或卧,均是意兴阑珊。而颜惊玉却完全不顾他们的心思,拉开试衣间的门,兴致勃勃在他们面前转圈,高高兴兴:“好看吗?”
但好友到底是好友,即便几个人再不情愿,还是会耐心地提出建议,秦仲游会下意识立直看向他,凌丹南还会撑起身体过来亲自为他整理领口,曾华采更会在一旁拍手鼓掌:“好看好看,我们颜大少主还是一如既往风采照人,现在能去吃饭了吧?再不济,咱们吃饱了回来再逛?”
廖忱立在外面,望着颜惊玉拿着衣服进了竹门遮挡的试衣间。
颜惊玉的喜好没有改变,但此刻,他也如当年意外撞见这一幕,寂寂而立的少年魔头一般,成了形单影只。
身侧喧嚣,人流如注,廖忱站了几息,正要离开——
试衣间的门忽然被拉开,颜惊玉从里面探出头来:“你不进来等着付钱,站那干嘛呢?”
“……”
颜惊玉一直盯着他,等他在店内的椅子上坐下来,才重新把试衣间的门关上,旧衣服被挂上竹门,他在里面嘟嘟囔:“真是的,说好的要赔罪,一点自觉都没有,别以为几坛酒就能把我打发……你没有用神识偷窥我吧?”
“……”廖忱扭过脸去,强行收回神识,神色冰冷。
他和颜惊玉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不该有如此岁月静好的一面,让他留在这里等他试衣服……怎么想的。
“哎呦!”耳畔忽然传来女店主的声音:“公子上辈子肯定是仙人转世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寻常衣物穿得这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