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他见众人都点了点头,便叫白凤儿起来做陈述。白凤儿的陈述不出小谢的预料:她提到了谢兰幽对三界做出的贡献,和她在人们心中崇高的地位。提到了韦涅一贯放浪无礼的过去和他在《谢兰幽重返三界》轻浮的言论。
最后她说:“众所周知韦涅一向企图以惊世骇俗的言论吸引人们的注意,‘只要能引人注目,就算是做出当众脱裤子的不雅举动也是值得的。‘这是一句出自他文章中的话。这种丝毫不顾及文章将会造成什么社会负面影响的不负责任的态度,正是毫无社会责任感的体现。有人说监察司小题大做,甚至于认为监察司此举有碍言论自由,对此我只想说,在谢兰幽已经成为一种精神的今天,如果这样污蔑谢兰幽暴力、诡诈、蛮横和反社会的文章得以传播,我们的孩子会怎么想这位伟人?他会怎么样看待我们的历史?”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留给众人一点时间去思考她的问题,然后话锋一转,讲起了人间数个文明的兴旺和衰落,她讲到一些种族在抛弃了自己的文字、祭祀和史册之后,渐渐地泯然于众、不可追溯;她讲到一些国家被侵略,却用文化奇迹般地同化了侵略者。
最后她说道:“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欲亡其种,先毁其史。回到韦涅身上来,他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写点东西说了哪个人的坏话,而是能够撬动三界存亡的一根针。这根针的力量,固然渺小不可计,但飓风起于青萍之末,如果我们不能防患于未然,而是放任这种行为,那么明天,人人皆可效仿。到了那时,三界的未来何在?”
这一次,她停留了更久,最后才说道:“王璇司长曾经说过,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决定着我们的未来,现在,我们的未来将由你们来决定,我恳请各位,不要迷惑于语言,请一定要慎重。谢谢你们。”
小谢侧头看了看阳光穿过窗户在地上留下的影子,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白凤儿大概讲了小半个时辰。在陪审团制度里,对于诉方来说,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它正好卡在大多数人的疲惫点上,若是短一些,陈述的效果可能会因为内容的缺失,而不那么好;若是再长一点,陪审员们就会因为疲劳而难以集中精力。
最重要的是,没有几个主审官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允许大家休息,这意味着辩方讼师要花费更多的精力,调动陪审员的积极性,才能取得和诉方差不多的效果。
仅凭这份对时间的把握,小谢就能断定,白凤儿和她的团队,必定曾夜以继日的研究如何在此案中取胜。
这个认知让小谢感到战意高涨,她能感到自己的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迎战。
她在上堂之前六份开场陈述的方案,现在,她决定用最短的那一份速战速决。她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陪审团所在席位的前方,朗声道:“各位,我不会告诉你们什么样的选择是正确的,或者什么是错误的,因为我相信作为能独立思考的成年人,你们可以做出明智的判断。允许所有人独立的思考,而不是操纵他们的思维;鼓励每个人说出他的意见,哪怕与主流在背道而驰;让三界充满更多的可能,而不是如木偶一般的整齐划一;这正是谢兰幽遗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我们每一个人,所尊敬的谢兰幽传承给我们的精神。谢谢你们。”
她说完立刻回身,只留下一缕清风。
第179章 案底 文书中指控韦涅、小谢等十七人非……
审理厅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骚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陪审员们, 也忍不住和身边的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想到, 面对连篇累牍的白凤儿,小谢只说了短短几句话, 就结束了她的开场陈述。
就连盛庆元也一时未及反应, 事实上,做好了忍受小谢长篇大论准备的盛庆元,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拿起惊堂木拍了一拍,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捋捋胡子,迟疑地看了一眼小谢, 才道:“好,两位既然已经做完了陈述,我们就开始举证吧?”
这依旧不是一个疑问句。
证人的传召照例从监察司开始。
白凤儿的第一个证人是一名叫做赵二郎的男子。
小谢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脑袋发出了“嗡”的一声, 她隐隐约约的感到怒火开始从她的胃部沿着脊柱上升。
待看到真人, 她立刻起身用并拢的五个手指的指尖,指着那张曾给自己带来过无尽阴影的脸,用像是带着冰碴的声音向盛庆元说道:“反对,监察司的证人名单上, 没有这位先生。”
白凤儿起身道:“州府大人, 陪审团的各位,监察司的证人名单上,的确没有这个人。那是因为,我们是在递交了证人名单之后, 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我在这里申请将这个人加入证人名单,我会向你们证明,这个人的证言,有利于我们更清晰的认识到,韦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反对!”小谢离开座位,走到证人席边上,看着盛庆元和陪审团席,说道:“韦涅和这个人最后一次接触,是在近四百年前。《谢兰幽重返三界》成书不过一年,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这里是审理厅,不是翻旧账的地方。”
白凤儿道:“州府大人,这个人可以证明,韦涅早有扰乱社会秩序的前科,这次的事件,不过是当初的延续。”
盛庆元假作思考了片刻,道:“既然监察司这么说了,我认为这个要求不无道理,证人赵二郎可以留下。”他看了看小谢,安抚道:“这只是为了了解情况,清者自清嘛。”
小谢早就知道盛庆元必定暗中偏向监察司,对这个解决也不意外,只冷冷一笑,转身回了座位。
无天见她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不由低声问楚玫道:“这人是谁?小谢怎么这般生气?”楚玫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无天便又去看小谢,他见小谢神色难看,伸手在她肩上搭了一搭,以作安慰。小谢知道是他,侧头向他勉强一笑,竟带着几分疲惫。
无天心中正疑惑难解,便听白凤儿问道:“证人,你的姓名是?”
赵二郎答道:“赵二郎。”
白凤儿问道:“赵二郎,你三百九十二年前,在何处任职?”
赵二郎道:“小的当时在朝霞县中任捕头。”他说完又补充道:“就是偃州灵溪府的朝霞县,背靠君山的那个。”
白凤儿点点头道:“君山,君山是个好地方,我听说君山风景宜人,灵气充沛,多有仙家妖灵寄居其间,又有文人墨客在此吟风弄月,是个十分风雅的去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赵二郎点一点头道:“正是,小县的君山是个好去处。”
小谢一支桌子,起身道:“反对。这根本与本案毫无关系。”
盛庆元点点头,却没有宣布反对有效,只是对白凤儿道:“白监察,本府是相信你的判断,所以允许你传召证人,但如果你只是在问一些出游手册之类的问题的话,本府建议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白凤儿欠了欠身,道:“下一个问题就是关键。赵二郎,三百九十二年前的中秋佳节的晚上,大约戌时一刻,你在做什么?”
赵二郎道:“小人收到线报,君山上有人非法集会,所以前去捉拿。”
白凤儿抢在小谢抗议之前,问道:“结果如何?”
便在此时,无天听见楚枚轻轻“啊”了一声,他转头去看,却见楚玫面色难看,附在小谢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见楚玫这幅火烧眉毛的样子,便以为小谢也要怒气勃然,哪只小谢听了反倒不再着急。她向后一靠,倚在椅子背上,嘴角挂着一丝讥嘲,抱着双臂冷漠的注视着赵二郎和白凤儿的演出。
赵二郎答道:“我们抓住了十来个人,其中就有被告。”
哗然之声骤然响起,无天抬头四顾,却发现人群中有寥寥数人,脸上露出如小谢一般愤愤之情。他还不及仔细分辨,便听白凤儿道:“那么,当时你逮捕的人里,除了被告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在这间屋子里?”
赵二郎毫不迟疑,说道:“没错,还有她!”
他将手抬起来,越过白凤儿,直直的指向坐在无天身边的小谢,说道:“我记得很清楚,还有她。她特别会捣乱,我们好几个弟……同僚,都在她手上吃过亏。”
小谢起身道:“反对!我必须提醒各位,按照现在三界内行驶的律法,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以同一个罪名在同一个案子里两次起诉同一个人。更加不允许像白监察一样翻旧账。我要求州府大人制止这种不当的行为,并且将这种违规情况报告给有司。”
盛庆元思忖片刻,道:“白监察你一直强调你传召证人,是为了证明被告在本案中有罪,但是你到现在还没有说明,君山一案和现在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的话,本府只能要求监察司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