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西王母走在还带着点点绿意的昆仑山脚下,随手折了一丛野菊花儿,拿在手里东一套西一织,不消片刻,便编成了一只花手镯。她将那手镯戴在手腕上,举起欺雪凝霜一般的手腕,向骑在烈焰背上的东华帝君晃了晃,娇声道:“好不好看?”
东华帝君抚着沉闷的胸口,浅浅笑道:“自然好看。”西王母道:“是花好看?”东华帝君道:“你比花好看。”西王母脸一红,啐了他一口,道:“老不正经。”她面上笑意还未消下去,脸颊忽的一白,一阵咳嗽冲出喉头,东华帝君脸色大变,翻身下了豹子,将她抱在怀中,慌道:“乐真,你无事吧?”
西王母咳了一阵,挣开他,道:“我无事,倒是你,不是叫你老老实实呆在烈焰背上养伤吗?”
这些时日来颠簸甚重,西王母和东华帝君两人双双功体未复,又添新患,饶是两人身为一方大圣,三界群仙之师,面对如此境况,终是难以忍受。是以谢兰幽葬礼过后,两人便告别众人,回昆仑山魅婀宫疗养。
如今正是忙时,两人也未叫旁人相送,左右赤豹烈焰通晓人性,有它跟着,倒也放心。
东华帝君道:“我又没什么事情,”他见西王母杏眼一瞪,似要发怒,忙拆开话题,问道:“乐真,你怎么不同无天说那件事啊?”
第154章 重逢 命运的红线牵引着他和她
西王母也不想同他吵, 顺着话头道:“告诉他干什么?跟他说不要把谢兰幽埋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不?不和他计较他发疯的事情也就罢了,总要让我出一口气的。”
东华帝君劝道:“虽说如此,他和谢兰幽到底是有情, 你这样……便是不为了他, 也好歹看看谢兰幽的面子。”
西王母道:“才不要,我就想不明白, 兰幽怎么就看上了他?”她见东华帝君还要再说, 才道:“好了,其实那镯子上的返魂草到底有多少,还有这草有没有用,我自己都拿不准, 跟他说什么?什么都不说,兰幽若有一天回来,自是最好。若是她回不来, 天长日久的,无天纵然不淡,总是能接受了。别是他给我这话勾起来了, 偏生兰幽又没能回来, 日子一天天的熬下去,这不是造孽吗?”
东华帝君不料是因这个缘故,这等人回家的滋味有多难受,天下间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西王母道:“喂, 倪君明, 你想什么呢?”东华帝君一晃神,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却不说话。西王母嘟囔道:“神神秘秘的。”
两人并肩走了片刻, 西王母又道:“倪君明,有件事情,我总觉有几分不对。”东华帝君问道:“你是指……”
西王母道:“我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慧眼中那个白衣人有些熟悉。可若真说究竟是哪里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东华帝君每每见到那白衣人,总会有几分异样之觉,好似隔着一层薄纱看去,纱帐那头的人如雾中花、水中月一般朦胧模糊,似是故人,又似是陌路之人。他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今日听到西王母亦有此感,顿时疑心陡起,停住脚步道:“原来这竟不是错觉么?”
西王母惊道:“你也这么想?如此看来此人必是旧识了。当此世间,能够遮蔽慧眼,令你我与无天三人都不能窥破的人……还是你我的旧识……”她说到这里,猛然抬头去看东华帝君,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齐齐露出悚然之态。
东华帝君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道:“我们得马上回灵山,去找无天说清楚!”西王母点点头,两人一齐转身,忽见一白衣人施施然立在二人身前,当下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一声猎豹的嘶吼之后,天地无声,八百里昆仑山延绵不绝,宛如旧日。
小谢放下手中的书,在本子上“仙党二次建立”的字样后面记上“西王母东华帝君退隐幕后”,又在二者之间连上一道线,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浮动着炖肉的香味。她到这座城中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在藏书阁里忙了大半天,一粒米还没吃。小谢摸摸肚子,她修成辟谷之术倒也有些年头了,只是法术练成了,嘴上却不修,这法术是能不用则不用,饶是她明知此刻运气于丹田,便可不受口腹之饶,却仍是合上书,起身循着香味走去。
藏书阁建在一件公园中,园子里有不少坐在长椅上享受春光的游人们,小谢一路向外走去,路过一条长椅,耳边忽闻一声轻微的吸气声,她循声转过头去,但见一约莫三十几许的男子坐在长椅上,微微皱着眉头。
小谢快步上去,向那男子道:“打扰一下,请问您需要帮忙吗?”那男子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一会,眼中带着难解的疑惑。小谢眨眨眼睛,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急忙解释道:“是这样,我刚刚听到您似乎有些不舒服,请问我能帮上忙吗?”
那男子恍然,轻声道:“我没有不舒服,你误会了。”他见小谢窘迫的笑了一下,似是不好意思,又出言安慰道:“多谢你,好心的小姑娘。”
小谢尴尬的摇摇头,低声道:“既然是误会,那我……”她左右看看,道:“我去吃饭了……啊。”这句话脱口而出,她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解释道:“我是说,我先走了,再见。”说着不待那男子说话,一溜烟的跑了。
她跑出七八百步,拍拍自己的脸颊,舒了一口气,才四下看看,寻找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路边的摊子上有买驴肉火烧的,小谢排了老长的队,才到了那卖火烧的老妈妈的跟前儿,她眼睛溜到还有混沌,便要了一个驴肉火烧,要了一碗混沌。
老妈妈用油纸把她的火烧包好,又给她舀了一碗混沌,拿眼睛示意她店里人满了,要她端着等一会。
小谢懒得等候,见屋檐下面坐了一排进城打短工的农民,便跟着凑了过去,也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她把火烧放在一边,双手捧着混沌,小口小口的啜着。
等她喝完了混沌,正要将汤一起解决掉时,只听头顶上有一人用低沉的嗓音问道:“我想找个时辰工,替我收掉库房中堆积的杂物,你们谁做过这个?”
小谢听声音耳熟得很,心中好奇,她自碗中抬起头来,与那人正好四目相对,顿时呛了一口。急忙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方才在公园长椅上见过的黑衣男子也是面露讶然,见到是她,不由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谢心知自己穿的这一身委实不像时辰小工,她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话,便指着一旁的驴肉火烧摊子,说道:“我想吃东西,可是她家人满了。”
黑衣男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哦”了一声,转身离去。他走得甚快,旁边的时辰小工追之不及,回来愤恨的瞪了小谢一眼。
周围的人他同他一般,同仇敌忾的对小谢怒目而视,小谢心中嗤了一声,坦然自若的把汤和火烧吃下肚中,起身将碗给那老婆婆送回去,才离开了这条街。
她自怀中抽出一张便签,对着上面的地址沿街缓步而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层层的云在天上堆积成了深蓝色,沉闷的湿意叫人只觉身上发黏。小谢稍稍加快脚步,一路路过小摊云集的午市、鳞次栉比的铺子。风刮起的时候,小谢停在门牌号与纸上一模一样的一栋建筑前,那是一家有三层楼高的客栈,被一只杆子挑着红色的招牌在风中摇动着身子。
小谢看看招牌,又看看手心里的那张纸,上头确实写着“乐仁客栈”四个大字没错,便抬脚迈入了客栈。
她刚在客栈大厅中站稳,只闻身后“哗”的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至。那搭着毛巾的跑堂小二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向她笑道:“这位姑娘,是来打尖儿,还是来住店?”小谢道:“我来住店,给我一间干净的上房。”
那小二笑道:“瞧姑娘您说的,我们乐仁的房,个个干净。当然了,那上房比其他房舒服多了,临着街景,推开窗就是咱们天悦城最出名的天悦花圃,正合您这金玉一样的大美人住。不过劳烦您过来登个记,我先上去给您打扫房间去。”他嘴皮子利索得紧,一串话说出来,一个磕绊都不打,引着小谢到了店柜前。、
掌柜的站在后头,见了小谢微微一愣,眉头微微皱起,眼睛向下看了看,继而陪笑道:“这位姑娘,请将符印拿出来,在下好登个记。”
小谢应了一声,摸出符印递给他。这符印是个人身份的凭证,上头写着姓名性别年龄原籍,还有一串数字,来代表符印的主人。人出门在外,不论住店还是雇车出行,大多是要这符印,验明正身,以防有坏人流窜在外。
掌柜接了符印,看了一看,斜眼睨着小谢,念着符印上的字道:“小——谢——这名没头没尾的字可不常见,姑娘该不会就是那个帮着镜中小贼打官司的讼棍吧?”
小谢愣了一愣,大大方方笑道:“不过混一口饭吃,讼棍这名头那是万万不敢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