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太阳一点点消失在海平面,连最后的余晖都渐渐被深蓝的夜色取代,最终和远方深黑不见边际的大海连成茫茫一片,望不见尽头,只剩下耳畔来来又去的海浪声,偶尔穿过情歌的缝隙叫人察觉。
  陆风和海风在这里交汇,吹起每个人的衣摆和发丝。
  程闹跟着节奏放声唱着歌词,听不出音调但能听得出青春,何叁就在旁边被搂着左右摇晃,也笑得嘴都合不拢。
  路黎快速穿过人群,到梁翊光身后,先是递来一杯蓝粉渐变的鸡尾酒,然后慢慢环抱住此刻全神贯注感受生活的猫猫。
  梁翊光眯起眼睛,他静静地听着海,听着歌,享受着路黎的体温和拥抱,好奇地抿了一口鸡尾酒,是甜的,还有气泡的浮动。
  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词不达意。
  但是这一切真的太美好。
  和朋友、和爱人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永远铭记。
  他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乐队的表演从r&b情歌到小众歌曲再到大合唱,欢呼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梁翊光抬头去看路黎,路黎俊朗的面庞上是好看的笑容,感染力满满,于是,他也忍不住笑。
  在人声鼎沸的深处,没有人会对他们的不同寻常的性向横眉冷对,他们可以尽情相拥,尽情倾诉那份本真的爱意。
  被路黎抱在怀中的那一刻。
  他敢说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以前对苦尽甘来这个词的理解是华而不实的,但现在它有了具体的意义。
  倾盆暴雨过去,彩虹悄然而至。
  海风带着潮湿的独特咸味,梁翊光将鸡尾酒一饮而尽,在路黎诧异的眼神中,踮起脚尖,搂上那让他有安全感的臂膀,吻了上去。
  路黎只是愣了一下,就立马反应过来,眸中的笑意渐深,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周围喧哗的声音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身旁的程闹率先鼓起了掌,然后是何叁,然后是旁边相伴而行的几对情侣,再然后是穿校服的高中生们。
  爱意随风起,无对错,念长久。
  “宝宝,不管这个世界怎么看待你,你以后都要像这两个哥哥一样勇敢哦”一个年轻母亲戳了戳女儿的脸颊,停下了掌声,笑着说。
  “妈妈,他们看起来好幸福!”
  “我一定会像这两个哥哥一样勇敢的!”
  第34章 镇定剂和利刃
  海边的夜晚比内陆温度低了不少,相比之下,车里显得分外暖和,程闹歪头靠垫上玻璃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过度耗费精力后换来的就是疲惫不堪。
  何叁坐在前排,手支着脑袋也昏昏沉沉。
  梁翊光也被这气氛渲染的困意渐涌,靠在路黎肩上安静地闭了眼,呼吸频率减缓,变得逐渐平稳。
  路黎的手搭在梁翊光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梁翊光自己不说但路黎看出来了,可能是站得时间太长,腰受不住,到后来音乐会结束,梁翊光走路的姿势都变了,略微弯曲着背,应该是想减缓些许疼痛。
  路黎的手掌温度高,揉搓的力度也适中,就算在睡梦中梁翊光也忍不住舒服得哼出了声,像是猫猫被撸毛撸到了心巴上,打着一阵又一阵的呼噜,还得是帝王引擎的那种。
  抵达学校,已经半夜一点,程闹整个人没有形象地趴在何叁身上,眼睛都懒得睁开:“背我上去,明天奖励你一瓶脉动。”
  “横扫饥饿做回自己!”说着还仰起上半身做了个大动作。
  “……”何叁双手托住程闹的大腿,往上掂了一下,说了声好,就先上楼去。
  路黎扫码付钱的时候梁翊光就醒了,身体苏醒,但脑袋还模糊不清,路黎不由分说地抱起迷茫的梁翊光,大步往宿舍走。
  梁翊光见楼道里都没什么人,服服帖帖地把头埋在路黎脖颈处,蹭了蹭,还得寸进尺的吻了吻。
  “别撒娇。”
  ?
  他是不是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在路黎这儿都算撒娇?
  好气。
  意识朦胧,所以肆无忌惮,梁翊光快速挺起身子,用尖牙咬了一下路黎侧颈,力度像猫仔磨牙。
  痒意从皮肤表面直直窜到了心里。
  “这是你招我的。”路黎把人轻轻放下,逼到墙角,咬着后槽牙说出来几个字。
  梁翊光也不害怕,挑衅地笑,有恃无恐:“我又不是梁山,才不招好汉。”
  一句话戳到了路黎跌入低谷的笑点,他揉捏着梁翊光已经红透的耳垂:“我要不是好汉呢?”
  “那就……亲亲这里吧。”梁翊光伸出手指,微颤着移到喉结处,再点一下,羞涩但又纯正的诱/惑,任谁也没法拒绝。
  路黎眸色沉了几度:“如您所愿。”
  何叁安顿好昏睡不醒的程闹后再跑下来,想要帮路黎拿书包,只寻到了低着头的梁翊光以及在跟在后面一脸餍/足的路黎。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画面好像,富家小少爷牵着被误认成大型犬的狼。
  狼一步步臣服于小少爷的温柔呵护,小少爷心甘情愿把脆弱的皮肤送到狼的利齿附近,他怕家养会让狼失去血性,却不知道狼生来就会捕食。
  而他其实是它的第一个猎物。
  第二天清晨,梁翊光难以置信地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铃声不过响了两声,手机屏幕就被人迅速按灭,声响也消失不见。
  蹑手蹑脚到阳台,确保关好门,梁翊光才正式接听这通他期待又惧怕的电话。
  “喂?妈。”他先开口问候,说出第一句话,骨子里的紧张就能好了很多,所以他习惯了先开口。
  “吴锡楠和我说你谈恋爱了。”女人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单纯的阐述。
  梁翊光握着栏杆的手用力抓紧,木制的栏杆被捏出些挤压声,指尖瞬间由红变白,是使劲的表现:“嗯。”
  “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了。”
  女人那边静了一瞬,好像有笔掉落的声音,随后是清晰的拍桌声,最终是熟悉的叫骂声:“梁翊光!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出人头地的凤凰,你却自甘堕落非要做走地鸡!骨子里面就是/贱!”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
  门闸被旋开,洪水泛滥成灾,清晨的空气竟然能够这样刺鼻,呼吸受到阻碍,却只能雾里探花,找不到解决阻碍的方法。
  手冷,心也冷,可是,春天不是才来么?
  梁翊光拿远手机,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发不出声,即使极力控制,眼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开出朵朵泪花。
  “妈……”
  “别叫我妈!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话被咒骂打断,他努力忍耐着,情绪却无可避免走向失控。
  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有他日思夜想的气味,是路黎。
  身体在路黎温和询问的眼神中渐渐回暖,心在两只手再次十指相扣的时候,落回了它该在的位置。
  “别怕,这次我在。”
  原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的情绪,在听见路黎温柔声音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变成一场嚎啕大哭。
  梁翊光抱着膝盖,把整张脸埋进臂弯里,哭得泣不成声。
  路黎抱住可怜的猫猫,一只手有节奏地轻拍着梁翊光单薄的背,另一只手接过了险些从梁翊光手中掉落的手机,声音沉稳有力:“阿姨,接下来的路我陪梁翊光走,您不必过多担心,也感谢您对他的培育,如果您不接受他,还请把完整的他给予我。”
  “他是时候该涅盘重生了。”
  女人消化着来自陌生嗓音的猛烈攻势,一时间回不了话,结结巴巴地还要找梁翊光本人继续通话。
  路黎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周遭都变得安静。
  梁翊光从臂弯里抬头,睫毛上还有小泪珠挂着,眼睛无光,路黎没在那里找到自己的身影,剎那就慌了。
  “光光?光光!你看一下我……”
  没有反应。
  路黎皱眉,俯下身,沿着泪痕,一下一下地吻。
  被吻的人说话了。
  是轻飘飘的三个字。
  “对不起。”
  路黎的手握紧,问话:“你骗人了么?”
  梁翊光:“……没有。”
  “你偷东西了么?”
  梁翊光:“没有。”
  “你杀生了么?”
  梁翊光:“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道歉。”
  路黎把自己的额头与梁翊光的对抵:“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我视为珍宝的人看轻自己。”
  梁翊光抬眼,眸中泛起涟漪,渐渐有了路黎的倒影。
  手举起来,抚上路黎的眉眼。
  一时间,找到了镇定剂,也找到了利刃。
  于是,我杀了我自己,懦弱的,踌躇的,卑微的,还未曾拥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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