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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1289节

  “阁老,女真人不知怎么的,营寨中都挂起了白幡,还传来哭声,丢弃了辎重和劫掠的牲畜,向着北方撤军。”兵部右侍郎,北平行营经略副使邹靖,开口说道。
  李瓒面色就有些疑惑,问道:“全军缟素?”
  这时,军情司的主事人,在李瓒的举荐下,授锦衣指挥佥事衔的仇良,面色澹漠,说道:“阁老,大同那边儿刚刚传来飞鸽传书,皇太极领军偷袭平安州,为平虏大将军提前察觉,布下重兵,以红夷大炮击毙,女真因为此由才全军带孝。”
  作为当初得罪了贾珩,被发配到北平边镇的前锦衣镇抚使,对贾珩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勋贵的观感,无疑是复杂的。
  李瓒闻言,面色大喜,惊声道:“奴酋皇太极死了?”
  此刻,衙署厅堂中坐着的众将校,面色齐变,心头难以置信。
  康鸿目光逼视着仇良,瓮声瓮气问道:“女真国主丧命在平安州下,此事可曾属实?”
  仇良道:“康提督,这是锦衣府卫的飞鸽传书,想来应不会有假。”
  就在厅堂中众人喧闹热烈的议论之时,忽而从外间来了一个将校,高声说道:“阁老,陆提督的兵马到了。”
  在经过几天的赶路之后,山东提督陆琪终于领三万兵马赶至北平驰援。
  李瓒面色阴沉,冷哼一声。
  按着脚程,陆琪动作如此之慢,竟如此怠慢兵事、贻误军机。
  不多时,山东提督陆琪从外间进入殿中,朝着帅桉后的李瓒行礼道:“下官陆琪见过阁老。”
  李瓒打量着陆琪,冷声道:“陆提督何故迟来?”
  陆琪闻言,感受到语气中的不善,心头生出一股惮惧之意,拱手道:“阁老,下官自接阁老军令之后,昼夜兼程,快马驰援,但山东路途遥远,加之粮草准备不齐,这才迟来,并非有意耽搁,还望阁老恕罪。”
  李瓒冷声说道:“山东方面如以骑军昼夜兼程,不该如此迟来,一旦北平府城城破,整个北方都将为之无险可守,陆提督可知利害?”
  陆琪躬身拱手,请罪道:“下官知罪。”
  自从杨阁老致仕归隐之后,他在朝中已无靠山,需得忍一忍才是。
  李瓒冷睨了一眼陆琪,沉默了许久,就在陆琪额头见着汗水之时,冷声说道:“先坐下吧,如今女真奴酋在平安州大败,奴酋为大将军击毙,贼寇撤兵北返。”
  陆琪闻言,惊讶说道:“大将军在平安州打了胜仗?”
  他在路上就听说永宁侯在漠南先胜一场,而后宣化也传来捷音,不想现在竟又取得一场大胜,而且还是击毙了奴酋。
  只是这时,李瓒说道:“既虏寇北返,陆提督可敢领兵追击,追击女真逃亡兵卒?”
  陆琪脸色倏变,急声道:“李阁老,女真精锐战力无匹,不好追击。”
  李瓒面色阴沉,一时不语。
  其实,陆琪说的也有几许道理。
  山东、河北等地的兵马,守城尚可,但如果追击反而为敌所败。
  但李瓒心头难免又有些不甘,任由敌寇劫掠以后,纵横来回,大汉威严何存?
  李瓒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一众将校,问道:“我燕赵之地,北平都司难道没有一个敢追击的豪杰吗?”
  这时,河北提督康鸿身后一面皮白净,器宇轩昂的青年将领,拱手说道:“末将愿领三千骑军追击。”
  李瓒打量了一眼青年,讶异问道:“这位小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曹变蛟,现为军中游击。”那青年将领剑眉之下,目光坚定,拱手道。
  这时,康鸿笑了笑,说道:“阁老,这位小曹将军是榆林副总兵曹文诏之侄,现在末将手下听用,一时年轻无状。”
  说着,出言训斥道:“有诸位将军在此,哪里轮到你一小小游击追击敌寇?”
  追击女真可不是好玩的,万一大败亏输,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女真既已离开北平府,就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李瓒目中带着欣赏之色,说道:“既是将门子弟,可领兵追击,但三千骑未免太少,本阁从护军中拨付三千,你着六千骑前往追击。”
  曹变蛟抱拳应命。
  第963章 齐郡王:小儿经此一战,何人能制?
  太原府城,夜色笼罩着大地,唯有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悬于天穹,青砖和条石垒砌的城墙巍峨高耸,恍若一座蹲踞的饕餮巨兽,而城门楼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晃,晕下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橘黄光影。
  总兵衙门,官署之内灯火通明,明亮如昼,厅堂之内人头攒动。
  户部侍郎林如海一袭绯红官袍,头戴黑色乌纱帽,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些天的奔波让这位气度儒雅的前巡盐御史,多了几分威严肃重的肃穆之态。
  此刻,正在户部一个郎中和一个员外郎的陪同下,与太原知府蒋彦,山西巡抚顾秉和,布政使罗景文议着事。
  列座的还有齐郡王陈澄,以及介休曹家、榆次常家、祁县渠家、介休范家和太谷孔家等六家晋商。
  今日诸人所议之事,主要是催缴山西方面转运、购买粮秣,向前线输送之事。
  因为前不久,宣化城中亢家因为勾结女真一事被查,甚至还牵连到乔家,这让晋商商会的几位晋商大为惮惧,是故就开始出工不出力,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躺平姿态。
  当然晋商敢于如此妄为,也是和打通了齐郡王的关节有关。
  这段时间,晋商也没有闲着,与前来押送军粮过来的齐郡王陈澄这几天打的火热,颇让林如海投鼠忌器。
  齐郡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胖乎乎脸庞挤出的绿豆小眼中,眸光投向林如海。
  这位林侍郎也是贾珩小儿一党。
  小儿在大同初战告捷之后,宣化方面又胜一场,可以想见,父皇对他愈发宠信了。
  林如海沉声道:“粮秣、果蔬、鱼肉、草料都要向宣大的军卒及时供应,最近除粮米外,其他皆有不及。”
  驻扎在宣大两地的军兵高达二三十万,每日靡费粮秣、果蔬、鱼肉不可胜计,而这些都要通过太原府城的官府转运。
  是故,皇太极袭取平安州(朔州),直抵太原,截断宣大两镇兵马粮道,伺敌大溃的计策并无错漏。
  如果不是遇上贾珩,大抵会和辽东之战、雪夜下蔡州的战例一般名载战史。
  但,如果只是如果。
  林如海面色澹漠说着,转眸,目光咄咄地看向介休曹家家主曹胜,问道:“曹家主怎么看?”
  曹胜苦着一张脸,说道:“林大人,整个山西的米粮果疏都被官府征购空了,我们实在筹措不及,从其他地方购置,尚需时间。”
  侯家家主侯杰,灰白眉毛下凹陷的眼窝中浑浊褪去,精芒闪烁,喟叹道:“林大人,朝廷与女真对峙已久,消耗的米粮有着不少,居庸关那边儿又进了鞑子,想要从整个北方购粮都不容易,如果是从巴蜀、湖广、江南购置粮秣,这些还不如朝廷派粮车转运。”
  因为粮米是以未曾涨价的八折购置,故而没有利润可赚取,八大晋商原本就对购买米粮之事供应大军不怎么积极。
  前不久亢以升之子亢泽兴在宣化被捕,亢家以及乔家牵连到勾结东虏一事被查办,整个晋商都在为之惊惧莫名。
  当然如果没有齐郡王撑腰,剩下六家晋商也不敢“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操作,但搭上齐郡王陈澄这条线的晋商,又有了莫名的底气。
  林如海目光逡巡过一众商贾的面容,疾言厉色道:“朝廷兵事紧要,如是因粮秣供应不继,朝廷问罪下来,尔等有几颗脑袋?”
  此言一出,厅堂中原本喧闹的气氛,勐然陷入僵持之中。
  渠家家主渠宗廉,看向那林如海,说道:“林大人,我们原本也是本本分分的商贾,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干系。”
  这时,太谷孔家家主说道:“林大人,朝廷从户部转运粮秣,也用不了多少工夫罢,这齐王爷也在这里,户部仓场不是刚刚运了八十万石粮秣。”
  因为是孔家后人,与山东曲阜的衍圣公也有一些亲缘联络,故而在文臣出身的林如海面前并无怯惧。
  林如海目光掠向在场几位商贾,说道:“朝廷转运粮秣,自有章程安排。”
  其实,也可以查抄亢家,但没有贾珩从大同传来命令,亢以升虽被锦衣府派人下狱讯问,但并未查封、没收亢家的财货米粮。
  贾珩倒不是忘了此事,而是缺一个发作的契机,不想吃相太难看,而且一下子逼反八大晋商,或者说因为后方之事影响了前线打仗。
  而此刻的平安州大捷还未传至太原府城,如果传至此地,不管是晋商还是齐王,都要闻风惊惧,也不会有今晚这一出。
  齐郡王陈澄笑了笑,说道:“林大人息怒,现在的粮秣缺口不是还不大,再让他们想想办法嘛,户部这不是刚刚从神京调度了一批?再说大同那边儿也没有打仗,消耗也没有那般厉害。”
  林如海道:“当初议定之事,岂可变卦?”
  从神京转运粮秣,迢迢路途上消耗甚巨,不如就地购买米粮,而且还有一些果蔬、瓜果也不易远途运输。
  陈澄干笑一声,说道:“林大人,小王虽不通政事,但也知晓筹措粮秣,不可操之过急。”
  见厅堂中的谈话气氛僵硬,布政使罗景文打了一个圆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低声说道:“林大人,藩司以及府衙诸衙门尚能凑一凑,不会贻误大军粮秣供应的。”
  巡抚顾秉和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朝廷已从神京转运,但大军拖不得,林大人,我看不如这样,他们几家商会能征集多少是多少。”
  林如海面色沉静,目中却没有多少欢喜之色。
  其实还是他虽领着督办军粮的差事,但因为未加殿阁大学士头衔,故而才被彼等怠慢轻视。
  忽而这时,城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向着整个太原府城扩散,自也渐渐传导至城中厅堂。
  而正在议事的一众官员,面色就是微怔。
  林如海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这时,一个小吏跌跌撞撞地进入厅堂,面带喜色说道:“林大人,外间传来报信的锦衣府卫,说平虏大将军在平安州取得大捷,歼敌近万,虏酋授首,报捷的信使已经往神京去了。”
  此言一出,厅堂之内的晋商脸色霍然而变。
  平安州大捷?虏酋授首?
  一众晋商面面相觑,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巡抚顾秉和脸色也倏然而变,暗道,好一个永宁侯,当真是能征擅战。
  忽而心头微动,将目光投向列坐的晋商,目光捕捉到那脸上的一丝的错愕,心头冷笑,只怕要不了太久,这些商贾都要为那位永宁侯拿来祭旗。
  这就是官场老油条,乔家和亢家的被查,已经嗅到了凛冬将至的气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个商贾富可敌国,在朝廷眼中就是原罪。
  而布政使罗景文同样面色惊讶,不由看了一眼齐郡王陈澄。
  齐郡王陈澄胖乎乎的白皙脸蛋儿之上惊异之色密布,喃喃道:“怎么回事儿?奴酋怎么会前往平安州?”
  歼敌近万,奴酋授首?这……这小儿经此一战,何人能制?
  身后的长史窦荣,面色则是现出一抹凝重。
  前几天他就劝过王爷,晋商随时有扬州盐商的前车之鉴,但王爷仍接触着这些商贾。
  林如海怔了片刻,心头也生出一股振奋,面颊现出两片潮红。
  作为贾珩的岳丈,自是荣辱一体。
  事实上,如果说林如海没有因自家女儿做小而感到委屈,那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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