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听闻今年塞外雨水充沛,草木长势不错,牧群都扩大了,他们应该不缺粮食。”郁错疑惑道,“怎么还不安生?”
  “所以,更让人忧心。”
  若是有人告知他们帝都的情况,与胡羯里应外合。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冲着帝位而来,逼他在边境的百姓与皇权之中做出选择。
  改朝换代时,谢明峥算不得手软,处置了不少与旧帝利益相关的皇亲国戚和大臣。
  只是,他当不来“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暴君,所有免不了有些漏网之鱼悄悄蛰伏了下来。
  毕竟朝堂这滩浑水,在其中浸淫已久的老油条都不敢保证能摸清每个人的立场,更别提远在北方的谢明峥。
  大婚前,他特意放松了公主别院的守卫,用顾棠作饵。结果除了个早已在他们名单上、但因为实在太蠢,所以暂时没收拾的孙国舅外,并未钓到什么鱼。
  思及此处,谢明峥长叹了口气道:“这一个多月的皇帝当的,着实摧磨人,还不如在杀场上痛快。”
  郁错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明天就动身回北方,帮你看住了场子,你且安心收拾这边。”
  “影卫我要带走几个,你有什么实在琢磨不透,就和老三商量商量。”
  “好。”谢明峥按住郁错的手,沉吟片刻道,“你这次回去,我还要托你办件事。”
  “什么事?”
  “你帮我到白石镇找一个叫安仃的女子,她现在应该二十有二。”
  “安仃?好奇怪的名字。”郁错问道,“可有她的画像?”
  “没有。”谢明峥道,“不过,她家门前,应该会种着棵松柏。”
  “找到后也别惊动她,也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私下里稍稍帮衬一下。”
  郁错听得心里愈发奇怪。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能告诉他详情,谢明峥根本不会藏着掖着。
  他点点头:“行,包在我身上。”
  “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一路顺风。”
  “你也好好照顾自己。”郁错故意打趣道,“莫要断了我的青云路。”
  “好。”
  送走了郁错,谢明峥看了看天色,寻思着顾棠应该歇下了,才起身往暖阁走去。
  他身边依旧没有安排贴身服侍的太监,只留着个自己从北边带过来的侍卫。
  侍卫打着灯笼,把谢明峥送到偏厅门前便退下了。
  谢明峥推门而入。
  福禄公公守在外间,见他进来,小声问道:“陛下可要用些餐食?”
  “不必了。”谢明峥道,“让人打些热水,朕要沐浴。”
  “是。”
  谢明峥等水的时候,发现外间的墙角多了食碗和水碗,便知是为了那只白猫准备的。
  “他喜欢吗?”谢明峥装作随口问道。
  福禄公公想当顾棠当时的模样,回答的语气顿时有些怪怪的:“殿下喜欢极了。”
  谢明峥“嗯”了一声,也没有多余的表态:“取名字了吗?”
  福禄公公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取了。”
  “叫什么?”谢明峥想着白猫的模样,猜测道,“尺玉?飞练?”
  “叫米饭。”
  谢明峥:“……”
  黎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他梦见那日“公主殿下”前往别院,自己在宫门前拦下了马车,对方撩起帘子望了过来。
  梦里的那双眼睛,和今夜顾夷看到他时的眼眸,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黎翀猛得惊醒。
  他看向手里的鲁班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与顾家兄妹相处已久,别说蒙着脸,就是只有个背影,他都能认出来,为什么当时没发现安阳公主是别人假冒的?
  因为那双眼睛本来就与真正的安阳公主相像。
  如果公主是别人假冒的,谢明峥又为何安排熟悉顾夷相貌性格的福禄公公去伺候?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除非冒充的人,本就与福禄公公有关系。
  将两者放在一起,黎翀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假的“安阳公主”就是太子顾棠。
  这个猜想在黎翀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握着木凳的手青筋爆起,指甲在凳子的背面留下了一道道抓痕。
  “冷静,黎翀,你要冷静。”黎翀看向卧房的门帘,“不能吵醒安阳。”
  “在没有得到证实,还是别让她知道。”
  否则,依着顾夷的性子,怕是会不顾一切,提剑闯宫门。
  “可我,又该怎么证实这个猜测?”
  黎翀陷入了沉思。
  第20章 猫爬架与闭门羹效应
  谢明峥虽然放了他,甚至让他继续担任禁军的指挥使,但他只能负责皇宫外围的巡视工作,完全无法接触宫内的人事。
  也是,若对方毫无提防,那就不是任人唯贤,而是愚蠢了。
  黎翀还没自负到认为自己能不惊动守卫潜入紫薇宫,与皇后娘娘私下会见。
  所以,想要见到假的安阳公主,目前就只能等对方出宫,择机接触。
  然而,需要皇后出席的场合本就少之又少,一整年算下来,都屈指可数,哪那么容易等到。
  “指挥使,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跟着黎翀轮值的一名禁军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问道,“用得上兄弟们的,尽管开口。”
  黎翀回过神,望了眼朱红的墙壁,拍了拍兵士的肩膀道:“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觉得,这城墙太高了。
  高得仿佛千山万水,也不过如此。
  谢明峥将扩充宫人的折子扔到了桌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因着如今的后宫之中,只有他和顾棠在,两人身边眼下又不好放太多生人。所以,自从遣散原先的宫人后,新招的宫女与太监就少得令人发指。连原本十分之一的人都没有,宫内许多地方的洒扫都得三五天才能轮上。
  顾棠的爷爷和太爷爷也是开创了两代盛世的明君,积攒颇丰。
  所以虽然顾启求仙问道败家,花费了许多银钱,国库倒也没拮据到这般地步。
  谢明峥精简宫内的人员有三方面的考量。
  一来,他在久居军中,的确用不上这么多人伺候;二来,他有意后续减免百姓赋税,不过军费之类的硬开支却要维持,甚至还得考虑留些银两备用,防止遇上灾情……林林总总算下来,国库剩余的钱肯定是不够用的;最后一点,人越多,别有用心的人就越容易混进来,届时皇后身边定然不能再只安排福禄公公一人,秘密暴露的风险无疑更大了。
  而大臣们请求采选宫人的理由也很正当。
  皇宫是天家的脸面,不仅仅是对于普通的百姓,更是向周边的国家彰显实力的一种形式。
  若一国的帝城,差使的仆役还不如一些大户人家,说出去简直是个天大笑话,有损皇室尊严。
  再者,皇帝带头勤俭节约,民众的确会称赞其贤明;可若节俭到有些抠门的地步,那百姓就该琢磨北梁是不是不行了,容易引起恐慌。
  以目前的形势看来,宫人的采选恐怕避免不了。
  他要怎么做,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让那些大臣们放弃拿着仪制往他和顾棠身边添人?
  算了,明日再想吧。
  谢明峥起身,准备回暖阁休息。
  他走到门前,看到外间的油灯亮着,只当是福禄公公在等着他,推开门后却发现平日里早早睡下的顾棠抱着猫也坐在外间。
  见他进来,顾棠立刻走上前,殷勤的问道:“陛下,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今天处理政务累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按按?保证酸爽。”
  谢明峥将目光投向了小太监。
  福禄公公张嘴无声道:“有事相求。”
  谢明峥坐下,手刚抬起来,顾棠赶紧抢着倒了杯茶,递上去。
  “说吧,什么事?”谢明峥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是这样的,”顾棠道,“我在东宫有一些工具和木头,能搬到暖阁这边吗?”
  谢明峥自然是检查过东宫,也知道那些东西:“这里放不下。”
  顾棠道:“暖阁后面不是还有个卧房么?你又用不上,不如腾给我用吧。”
  “不行。”谢明峥一口拒绝,反问道,“小福禄说,你中毒醒来后,就不太喜欢做木工活了,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言下之意,就差问一句,你是不是想搞事?
  顾棠似是没听懂,抱起白猫道;“我是没啥兴趣了,这不是想给米饭做个猫爬架么。”
  “猫爬架?”谢明峥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屋里好像多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他拿起一根绑着木条的棍子晃了晃,问道:“这是……”
  不等他问完问题,白猫扑上来的动作已经说明了那玩意的用途。
  “逗猫棒。”顾棠一边回答一边非常自然地握住谢明峥的手,教他怎么用,“玩逗猫棒的最大的奥义是,要让猫猫努力去抓,但是又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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