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盛怀樱担心老太太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和两人交代了一声之后就彻底没了身影。
随着盛怀樱的离去,室内一片寂静。
宋霁安和盛迦面对面坐在桌前,这一次谁也没有说话。
有手机叮咚的声音,是盛迦的手机在响,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足以预见事情的急迫。
盛迦看了眼屏幕,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对面是魏盼略显着急的声音,“小盛总,您现在在哪里呢?沿海地区都被台风辐射,最近的航班全部停运,后天前往内蒙的行程估计只能改成走高速,您觉得可以吗?”
“可以,”盛迦回答道:“不过我现在在景江,景江的雨要明天早上才能停,我直接开到妨令,你们在那里等我吧。”
魏盼连连应好,又迅速给她汇报了一轮工作。
等盛迦挂断电话之后回头,只见宋霁安正深深看向她。
她迎着宋霁安的目光坐了回去,宋霁安指尖点了点桌面,抢先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霁安,你过得很不好,”盛迦回答道:“你不知道怎么和、盛女士亲近相处。”
“你看起来倒是过得很好,”哪怕盛迦的话不带丝毫情绪,就是最简单的平铺直述,宋霁安依旧有一种被她看穿的羞恼,但她强忍着情绪说道:“我想你今天来,不应该是要来关心我的吧?”
“确实不是,”盛迦指缓缓说:“事实上,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宋女士和你很像,她面对自己满怀愧疚又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女儿,也喜欢远远地关切,时刻揣摩我在想什么,企图找到能够和我好好相处的方式。”
“在发现她自己可能无法轻易和我交心之后她采取了更迂回的方式,她很怕她自己会哪句话不对伤害到我,然后承接了更多忙碌的工作,这几年我与她见面的次数或许和你与盛女士见面的次数差不多。”
“大概她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而我很有自己的主见,所以她觉得我希望她和我保持一些距离吧。”
可实际上这样的关系是病态且不对的,就如同现在宋霁安和盛怀樱的相处一样,都有很大的问题。
宋霁安闻言微微动容,这五年她最不敢想起的就是宋宁秋,而此刻,盛迦不容她任何抗拒地将宋宁秋这个人铺展在了她眼前。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宋霁安的声音低了些许,她心底隐约已经有了些猜测。
盛迦垂眸,说出了她今天的来意,“合作吧,宋霁安。”
她的话音刚落,宋霁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大门又咔嚓一声响动起来,盛怀樱嘟囔着走进来,“夕阳红真是越老越不听劝,倔老太太,她不让我留下面,说是看到盛迦和霁安都回来了,让我赶紧回家别管她。”
说着,她微微一愣,诧异地看向盛迦和宋霁安,似乎感受到了她们之间诡异的氛围,“你们怎么啦?”
盛迦先反应过来,“没事,在闲聊。”
盛怀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终干脆走过来在两个人脑袋上都摸了一把,轻声说:“今天看到你们俩,我可开心了。不过妈今天做了好多菜有点儿累,就先去睡了,明天早上给你们做你们喜欢的早餐。”
说罢,她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宋霁安和盛迦都默契地没有在客厅提起刚刚的事,直到盛怀樱走进了房间,两人对视一眼也各自洗漱之后回了另一间房。
客厅隔音很差,反倒是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一堵厚厚的墙,说点什么旁边很难听到。
盛迦明天早上还要赶车前往隔壁省,宋霁安更是殡仪馆还有一堆事要忙,她们早早地就准备休息。
盛迦躺在地面,她抬头看着那片被自己和盛怀樱在五年前重新粉刷过的天花板,沉默不语。
床上的宋霁安背对着她,她在看窗外的那片雨幕。
这或许是两人五年来最近的时刻。
过了良久,宋霁安才淡声说:“盛迦,你想合作什么。”
“我在请求你帮助我,而你或许也需要我的帮助。”
盛迦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们彼此的对立与隔阂或许一时难以消除,可假若是为了两位母亲,那将义无反顾。
盛迦与宋霁安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97章 很熟悉的感觉。
“说说具体怎么做,”这是宋霁安给盛迦的回答。
她接受盛迦的帮助,也接受盛迦的请求。
她无法看两位母亲被她们撕扯着,今天夜里盛怀樱的开心溢于言表,那是宋霁安很久没见过的模样。
“宋霁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盛女士,也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宋女士。”盛迦躺在地上,她听到了宋霁安在床上略微翻了个身,她知道,只需要这么说一句,宋霁安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夜里两人没有再说话,窗外的雨扰得人有些难以入眠,宋霁安盯着窗外,有些发愣。
或许她其实没有想过盛迦会这样对她说。
印象里盛迦总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不卑不亢,哪怕那一天在别墅里和她起了争执也是与她针锋相对,她没有想到过盛迦会这样软下了语气来求她。
她不知道盛迦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她变了许多。
过去的盛迦无论做什么总要撞得头破血流,像把没被淬炼过的榔头,被她撞触的人会痛苦,她自己也会产生裂痕。
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婉转地说话做事,手段柔和了太多太多。
这却反令宋霁安有些陌生和不适应。
她看不出盛迦是否还有裂痕,可她知晓自己的裂痕在哪里,假如她想正常生活,要么靠自己开解,要么靠外力愈合。
前一种这五年来告诉她,她做不到,曾经她天真地觉得勇敢与赤诚能够令她打赢每一场仗,但她跌的那一跟头令她已经失去了勇气和热枕,更失去了自愈的能力。
可如果是为了两位母亲,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和盛迦合作,就像她说的,放下对彼此的心结,互相帮助。
不止是两位母亲在学习怎么做母亲,她们也早就应该学会怎么做新的女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呜呜作响,屋子里静谧无声仿佛两人都陷入了沉沉梦境中,直到第二日拂晓,这场洗刷整个城市的雨停了下来。
地面已经湿漉漉一片,最靠窗的那颗老树上水汽顺着枝干蔓延进了房内,盛迦比宋霁安更早醒来。
这几年她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六个半小时,无论是读大学还是进入公司,她都将自己逼得很狠,她很担心自己会因为不够优秀而令宋宁秋遭受非议,又或者令宋宁秋后悔自己的选择,前十八年的培养缺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只能用努力去填平这一切。
大概精神紧绷了太久,此刻在熟悉的房间里醒来反倒有些恍惚,差点没回过神来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生活艰难的高中生,被秘密压得喘不过气,只有在独属于自己的被窝里得以有片刻喘息与放松。
昨晚其实她毫无睡意,可陷进带着温暖气息的被褥里时,那些复杂的情绪被短暂性地抚平,竟然令她催生出了困倦与安心。
她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宋霁安,客厅里盛怀樱比她们醒得更早,正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活。
盛迦刚走进去就被她发现,她连忙摆摆手,“你去客厅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我给您打打下手吧?”盛迦垂眸看了一眼热腾腾的高压锅,里面正酝酿出瘦肉粥的香气,是久违的味道。
“那你去盛三碗粥吧,我还给你们炸了油条,等会你也来端出去,”盛怀樱到底还是没有和她多客气,笑眯眯地从橱窗里拿了几个碗出去。
盛迦盛好粥,刚端到客厅就听到房间门的推拉声,宋霁安已经穿戴整齐,但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灰。
“一晚上没睡?”盛迦把粥放到她面前。
宋霁安的面容被蒸腾的热气氤氲得有些模糊,她摇了摇头。
这倒是没有撒谎,宋霁安原本以为自己大概很难在和盛迦同处一室的情况下睡着,更何况她本来日常就难以入眠时常要依靠酒精,在盛怀樱面前她不可能饮酒。
可是在她们短暂的交谈后,宋霁安察觉到自己似乎心口有某个地方松懈了些,多日的疲倦席卷而来,在雨幕中她难得有了几个小时的好眠。
“你看起来不也一样?”宋霁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实际上她上一次就注意到了,盛迦眼底的乌青并不比她这个几年生活不规律的人少。
两人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反倒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喝着粥。
盛怀樱从厨房里端着自己的做的剩下的早餐走了出来。
“还有四个水煮蛋,”她把鸡蛋摆在了桌面上,念叨起来,“前两天我特意拜托夕阳红去乡下给我拿的土鸡蛋,你看看你们两个瘦得,还是得多补补。”
两人没有拒绝。
实际上无论是盛迦还是宋霁安,都很久没有吃过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