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克利夫特一愣怔,冉阿让,他可不能拿这人怎么样,他忽然感到沮丧,眼底的亮光都黯淡了少许。
“你跟着冉阿让能做什么。”他不甘不愿地抗议,又怕她真的这么做了,便小心翼翼道,“修道院里住的都是无趣古板的人,那个院长愚蠢又守旧,连个男人都不见,石墙比绞刑架还高,能看见的书只有《圣经》。”
他的手顺着玛姬的胳膊往上滑,最终一把握住她的手指:“你千万别不以为是,你只要到那里看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没有男人,音乐、宴会、舞蹈,就算在奥德修斯号上住一个月也比在修道院的生活有趣。”
他话风一转,又道:“要我说就别跟卡特来往了,他给你的难道我就不能给你嘛,”
玛姬对他关于修道院的看法表示同意,但对于要她不与卡特来往的建议却充耳不闻。
“上流社会笙歌犬马的生活…你总是在说这些事,”她叹了口气,“我与卡特来往,为的难道就是荣华富贵?”
“我知道你不是,”克利夫特说,“可那些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什么都要掺和一把,那些闹革命的学生,路边流浪的小孩,**的女人,逃窜的通缉犯,可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总有被累垮的一天。”
玛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浓密的眼睫温顺地垂着,仿佛是被说动了,却又透露出一点倔犟。
克利夫特便紧随其上不急不徐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已经够累了,抛开所有事情,我带你四处逛逛,结交一些有趣的朋友,我给你买一匹小马骑着玩,或者你可以试着学射击——只要离开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管了。”
玛姬的眼睫慢慢地往上掀,她仍旧穿着晚礼服,会客厅的水晶吊灯很亮,千万束细碎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就像个精致漂亮的瓷人,皮肤白得惊人,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克利夫特。
克利夫特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现在只要他说什么,玛姬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她这个模样真的很漂亮,克利夫特一时间昏了头脑,他挣扎了一会,最终把想说的话抛到了脑后,只是俯下身,慢慢贴住了她的嘴唇。
玛姬一时间没有反应,他便搂住她的腰身,试探着想要撬开她的嘴唇。
温热的触觉一顶上唇瓣,玛姬忽然打了个哆嗦,神思在顷刻间回笼。
这个巧言令色的男人!她竟然在一瞬间被诱惑到了!她还以为他是真心关心她,说到底只是想索要一个吻!
玛姬立刻挣扎起来,一把用力把克利夫特的脸推到边上。
已经这么久过去,他却一点进步也没有,自己想要得到什么,便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也需要这些,也许在往日她还会耐心解释,但应付卡特已经足够让她脑子发胀,疲倦又烦躁了,回家来一见克利夫特仍然停滞在往日的思维里,甚至还打着为她好的名号,玛姬就觉得恼火。
她不耐烦地扭开身子:“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事情让你更在意了吗?别再说啦,我已经够烦了。”
克利夫特呼吸一停滞,眼珠子空茫地望着她。
“是呀,”他盯着她看了数秒,看起来像是气急败坏了,“你心里想的是高尚的事情,因此认为我只有卑劣的爱,这是你对我的偏见,好姑娘。”
他觉得自己伤透了心,嘴唇抖了抖,却不忍心说什么严重的话,索性跳下车,也不搀扶她,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走了。
玛姬抿住嘴,觉得话说得重了点,左思右想,仍旧是抽出时间打算劝慰他,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克利夫特总是早出晚归,像是刻意躲着她。
直到一天晚上,玛姬刚要在松软床褥上入睡,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玻璃碎裂声。
她披上外套,慢慢地走下楼梯。
会客室里点着蜡烛,男仆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瓶开了盖的苦艾酒,一脸的彷徨犹豫,看见玛姬过来,就像看见了救星。
“我还在想要不要叫醒您呢,您就下来了,谢天谢地,”他松了口气,“老爷回家时脸色就不好看,看起来像是醉了,又要我再拿一瓶,可您看他这个模样,我哪敢再给他喝酒哇。”
玛姬从门口望去,克利夫特在会客厅对着大门的圈椅上正襟危坐,绷着面庞,看一起来很毫无异样,然而只要仔细一看,就见玻璃水杯碎了一地,外套就这么躺在玻璃碎边,领结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衬衫的领口扯散了松松垮垮地散开,蓬松的卷发从额角垂落,深色瞳孔微微扩散,一双绿眼睛空茫地直视她,整个人带着一种醉酒后的慵懒和迟滞。
“把酒收回去,”玛姬嘱咐男仆,“去煮一壶热水,晾温凉了给他喝下。”
“可…”男仆有些犹豫。
“要是他生你的气,就说是我吩咐的,让他来找我说道理。”
男仆只好答应了,玛姬又道:“给他喂点水,就让他去睡觉,明早煮点牛奶和燕麦给他吃,不要黄油面包、也不要奶酪和肉。”
她自认为该做的都做了,便转过身准备回房间,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委屈的咕哝。
“我要喝酒,”克利夫特硬邦邦地说,他的声音又软下来,“我要喝酒。”
男仆左右为难,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主人重视的女人,他谁也不能得罪,好在玛姬看出来他的难做之处,对他说:“酒瓶给我。”
她拿过酒瓶,朝克利夫特走去,克利夫特乖乖地等着她走近,以为她会给他斟酒,但她只是把酒瓶放到桌子上,冷冷地对他说:“我明天还要宴会,我很困,你快去睡觉。”
克利夫特隐隐感觉到她的不耐烦,他莫名觉得委屈:“你喝醉了酒,我帮你脱外衣,解束腰,还让你吐了一身,我也不跟你计较。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喝点酒,你非要跑过来掺和,却又一句好话不说。”
冷言冷语,这态度真让人受伤。
他是同卡特的新管家一起吃的晚餐,套出些话来,喝了不少瓶烧酒,确是醉得糊涂了。
从外边回来时玛姬已经睡着了,整栋公寓里空荡荡的,月亮照进起居室一片冷清。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觉得费劲心思算计得来的生活一点也不快活,他的确与玛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她一门心思奔波在外,他的被窝是冷的,也得不到她的一个亲吻或一句关心,这种小心翼翼维系的关系比用金钱维系的关系还要让人不安,这感觉真闹心。
他想着想着,心里愈发烦闷,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便氤氲起水汽,一副沮丧难过的神情,这倒与往日总是无时无刻吐出刻薄话语的模样大相径庭。
女人心底总是会对示弱的男人心软,玛姬也不例外。况且克利夫特对待她算是尽心,她不想与他多讲话,主要是不爱听他刻薄的话。
“喝酒伤身,”她温声说,在他额头的位置吻一下,“你今天已经喝得足够多了,现在到床上睡一觉,有什么不愉快的明天再说。”
他这个轻吻又让克利夫特有些不习惯了,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如果能这样,再多喝几瓶酒也值得。
玛姬把他牵起来,带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带他绕过碎玻璃,带到卧室,又费了点劲帮他把马靴拽下来。
“睡吧,”她起身拉窗帘,回头一看,克利夫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忧郁地望着她。
“你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你之前是多温柔体贴,”他喃喃道,“怎么就不是这样呢?”
“要让我装一辈子,那非得累死我不可,”玛姬微微一笑,“克利夫特,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第90章
翌日等到玛姬从卧室里走出来时,仆人说克利夫特先生已经早早地出门去了。
玛姬有些诧异:“他喝了那么多酒,竟然醒得过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爷看着精神很足,心情也挺不错。”仆人说,“我告诉他早餐的样式是您安排的,他便全吃干净了。”
玛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琢磨了一阵什么事得让克利夫特撑着宿醉的身体出门,想了一阵没想出个名头,索性丢到边上。
“请你帮我去办一件事。”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卷钱,招手唤来仆人,“把这些钱送到圣安东尼区石板街十一号房的玛格丽特夫人手里,告诉她这是接下来三个月的酬劳。”
仆人接过钱粗略一看,忍不住道:“五百法郎…这顶得上我半年的薪资了,这可是一笔大钱,您就这么拿给玛格丽特夫人,老爷知情吗?”
玛姬梳头的动作一顿,透过镜子望着忧心忡忡的仆人,声音不轻不重:“这钱又不是克利夫特的,他都管不着,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仆人半信半疑,在他的认知中,玛姬住在老爷租住的公寓里,又没结婚,那么玛姬便是老爷的情妇。通常情况下,情妇的日常花销、用度都是出自老爷。
但他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从屋子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