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坐在高处俯瞰着地面,好像是一种身体的习惯。稻川秋忽然想起意大利西西里的彭格列城堡。她有几次坐在最高的塔楼上往下看,家族里的成员们都小小的,蚂蚁一只,谁在做什么都一目了然。蓝宝说她老在塔楼上像长发公主,什么时候把头发垂下来让人爬上去?她说她是在勘测情报,如果她是间谍,那么彭格列现在已经腹背受敌。
giotto笑着说如果你是间谍,那就应该暗杀我,那可比勘测这些情报有用多了。
那不是打不过你吗,她说。
“你这家伙还真敢想啊!”g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因为这几句话,她那几天又被阿诺德“重点监视”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间谍,”情报部长冷淡地说,“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去传递情报。……想睡觉去沙发上。”
她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被蓝宝“偷”了出去,两个人在领地里到处跑。
说真的,她如果真的是间谍,彭格列早灭亡了一百次。她真的知道很多关于彭格列的情报。后来她不禁担忧地向阿诺德提议,谁都能上塔楼的话,彭格列的情况不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你想对彭格列下手?”阿诺德看了她一眼,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嗤笑。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在他背后学蓝宝做了个鬼脸。
略——
因为动作很不熟练,被他抓到了。
阿诺德:“……”
他冷哼:“幼稚。你以为谁都能上彭格列的塔楼么?”
于是稻川秋发现,能上彭格列塔楼上的人原来寥寥无几。高度不仅是视野、远方、太阳,更是金钱、权势、地位。站在高处的人可以俯瞰低处的人,坐在塔楼上的人能够看着底下的人忙忙碌碌,怎么不算是一种优待呢。
穿越之前,没人教过稻川秋往高的地方走。可能是因为她接触的人太少,更没有人会牵着她的手往上走。
是来了彭格列之后她才慢慢地习惯了往高的地方跑。包括在屋顶上乱跑被g探出头骂,包括在塔楼上看远方的太阳被楼房啃下一角又一角,包括她遇到一棵树的时候下意识不是就那么在它的树荫处躺下、而是爬上去,晃着小腿看着蚂蚁们乱跑。
习惯养成需要多久呢。
对于稻川秋而言,这是一个近乎漫长的时间。她需要一整个世界的时间来改变自己的习惯,最后在遇到一棵树的时候爬上去。不管它是杉树、榕树还是樱花树。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险些忘记了很多人。但关于他们所留下的身体肌肉记忆,时至今日都还在影响着她。
她翘了翘唇角,很快又抹平了。
……初代都已经全部不在了。
再回忆起从前,仿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配合——十代目的老师,以得到他们的遗物了。
山本武挠了挠头。
他尝试喊了两声:“有人吗——”
声音在山林间回荡,除了惊起的鸟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
“好!看来小婴儿说得没错,”他却没有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将棒球袋打开,取出棒球棍挥了挥,“真的是一场了不起的冒险啊!”
reborn告诉他,今天会给他们安排一场冒险,其他同伴也都会参加,问他愿不愿意参与。
那还用说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就是有点可惜小秋不在附近……”他有些遗憾,“那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小秋和阿纲……还有其他同伴……嗯,走这条路好了。”
他选了一条路走了进去,身影逐渐被树影吞没。
第77章
涩春岳是东京境内的一一处山岭。所辖地域看似不大,实际上山脉衔接富士山,常有登山客发烧友沿着山路前进,不知不觉就迷失在了山间的迷雾里。
并盛中的踏青本只安排在涩春岳一块极小的地域内,然而,来自意大利的家庭教师却大胆地将场地扩大到了整片山里。
……说那么多的本意,是想要表达,此恶魔教师有多么得不人道。
脚跟被一根横剌的枯木划了一下,血液薄薄地结了一层痂,不久又在运动中裂开。沢田纲吉灰头土脸地扒开挡路的棘木,身后若隐若现的狼嚎让他不寒而栗。
“骗人的吧……这是梦这是梦……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嗷!”
他被树根绊倒,脸朝地式摔了个狗啃泥,晃晃脑袋半天爬不起来。但因祸得福,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树洞。
离地面有点距离、爬上去的话应该能把自己藏起来。说起来狼嚎的声音似乎远了一些、如果留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够撑过三个小时。
棕发少年脸上沾着大块大块的泥土,毛茸茸的头发被汗水黏成一络一络。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树洞,它隐蔽、昏暗、安全,简直像是蜗牛的壳、寄居蟹的家,仿佛住进去了外面的风雨就再也不会靠近了。
沢田纲吉对于这样的环境,是再熟悉不过的。
就像他在被追着打的时候,潜意识会跑到小巷里、而不是大路上,他会把自己缩在墙角里,阴影里的一小角对于他人显得逼仄,对沢田纲吉却是刚刚好。
……如果一辈子都能够刚刚好,好似也是不错的。
可是蜗牛的壳踩上一脚就会碎,寄居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新家。时间、外力、世界,各种因素让龟缩在狭小的世界里——让这个选择充满了不确定。
如果是以前,沢田纲吉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也习惯了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
可是。
少年的鼻尖渗出了汗水,他忽然咬牙,举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
“不行……不行,”他快快地转身了,好像多看一眼自己的决定就会动摇——哪怕这本是不可能的——举起乳酸堆积的小腿慌乱地跑了,谁知道跑去哪里呢,反正不能就停在这里。
“小秋、阿武、狱寺君……还有大家!都在等着我呢!”
就算知道reborn说的话肯定有水分,大家未必真的就失去了逃跑行动的能力,可是这就是一场赌局,沢田纲吉战战兢兢地被推上了赌桌。
他发现,在这场赌局中,他唯一的筹码是——
想要坐上赌桌,至少得有筹码吧?钱财、权势、你自己的命、别人的命……
沢田纲吉自己的命好似不大值钱,他一开始没好
意思把它放到赌桌上。可是稻川秋的命、山本武的命、狱寺隼人的命……大家的生命如同一枚枚轻飘飘的筹码,杀手轻轻一笑,桌子上当啷声响,他问,阿纲,你要来么?
他唯一的筹码是他自己的生命。
沢田纲吉闷头前进。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山林里好狼狈的家伙,没有死气弹作用的情况下,居然也有了拼了命都要完成的觉悟。
“倒是有点样子了呢,蠢纲。”
在他身后,杀手站在高高的树梢上,看着他前进的影子,微微一笑。
狱寺隼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大。
不如说大得过头了:在发现自己被投放进荒郊野岭、十代目又不在附近的时候,这个暴躁分子直接掏出了炸弹开路。
好几棵树都被他炸倒了,不妙的是这没有达成目的,反而引起了小片的火灾,直接将他包裹进了火海之中。
在火焰升腾之间,隐隐能够想象几天之后的报纸上刊登新闻,《不明男子引起山火,确认为国际友人被遣返出境》《山火燃烧の犯人!尸体未验明身份》,狱寺隼人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闯了祸。
如果被遣返了,谁来为十代目鞍前马后?如果被烧死了,十代目的左右手不就没有了吗?!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结局,狱寺隼人运用毕生所学,在火焰附近制造了一片隔离带,成功将be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理论上隔离带似乎容易制造,但实际上是极累的苦活。狱寺隼人顾忌炸药的威力太大,只能亲自动手挖坑砍树,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这工作完成。
“呼、呼、呼……”
他累得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整个人狼狈得好像诈死后刚刚把自己从棺材中挖出来的尸体。
累得不想动。
不行!不行!十代目……!
优秀左右手猛然挺尸而起,激吓起一大片鸟叫,灌木哗哗哗的声音持续片刻,有人疑惑出声:“有人吗……?”
狱寺隼人和来人对上眼,惊呼:“怎么是你!”
“不要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啊哈哈哈哈,”山本武走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这附近怎么这么黑?”
狱寺隼人看着他的手心,半天才把手放上去:“……你的手怎么这么红?”
“遇到了一只……嗯,年轻熊?总之我跟它打了一架,好险好险!赢了!不然你就要在它的肚子里找到我了。”山本武用力把他拉起来,“所以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好像闻到了焦味。难道你在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