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朱门 第77节
阅溪园内,作画已到尾声,年轻的男男女女已争相进凉亭献画。
哪怕季安澜站得远,也隐约听得一二大长公主称许的声音。
凤阳县主对她的牡丹图很满意,以画喻人,大长公主是皇室长辈,以牡丹喻她,大长公主一定会很高兴。
往季安澜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画纸上还是空空如也,暗笑。
夫君六元及第,他的文才不说南边,放在俊杰遍地的京城,也是数一数二。怎会一直思恋书画不通的季安澜。
秦仪君随着五皇上也进凉亭献画。
她二人合作的春戏图,在她看来,无人能比,定能夺头魁。方才五皇子还夸她蝴蝶画得好,似乎要从画纸上飞离。
秦仪君也往季安澜方向看了一眼,面色得意。
三三两两的人排队进凉亭献画,剩下不多几个在收尾,季安澜却在此时动了。
接过锦年寻来的东西,在其中挑了两从枯枝,往墨汁里蘸。
“这是做何?”
赵魁收了画,把桌案让与她,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季安澜笑笑没说话,等墨汁沾匀,猛地把枯枝快速提起,往那画纸上轻轻一拍。
“呀,毁了!”周遭传来几声叹惜声。
这么好的画纸,也就大长公主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当它寻常。结果这纸竟是毁了。
顾少晏没觉可惜,还往她这边走近了几步。
季安澜也没理会周遭的可惜声,又快速取了一丛,沾了墨汁,快速往画纸上拍,直拍了两三回。
这一拍竟是让顾少晏看出些门道来。嘴角勾了勾。
季安澜这边却弃了枯枝,捡起画笔,顺着拍在画纸上的枯枝纹路,做起画来……
围观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做画方式,纷纷围了过来。
连大长公主都被吸引,从凉亭里出来,凑近来看。
季安澜专注于画上,这里勾一笔,那里描一道,不一会,落尽了花叶孤伶伶只余枝干的丛林就跃然纸上。
画上圆月高挂,雪夜之下,雪花片片飞舞,两边丛林间的小路,一长发女子打着伞提着灯笼走在当中。
雪夜里落的两排足迹惹人生怜,那路那树苍茫茫又幽远。
整幅画作呈黑白调,只有那盏灯笼染上一抹桔红。
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画完,在纸张左侧空白处,季安澜执笔狂书,“雪日夜归人,苍茫不知处。”
待季安澜停笔,周遭一片寂静。
这是不通文墨?
这意境,这自然且质朴,浑然天成,谁敢说她不擅字画?
“好,好画!”
衡阳大长公主眼睛亮得惊人,目光中是浓浓的惊喜。
她举办了那么次宴会,收了那么多画作,独这一幅最得她心。
“没想到季姑娘竟深黯此道。”
“您过誉了,我就是不耐烦耗费时间,投机取巧罢了。”
“这巧取得好啊。
“大长公主见猎心喜,“不知季姑娘能否把此画作送于本宫?”
“是我的荣幸。”
大长公主大喜,就要命人收起,好送去装裱。结果平阳王妃等人还没看够,按住她,“你且叫我们多瞧上一眼。”
五皇子等人也纷纷附和。
这等技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也是大开眼界。
“季姑娘这画今日可当魁首。此画法新奇,让人见之不能忘。”
“五皇子言重了。我不过是雕虫小技,与各位的画作相比,实不足为道。不过是借鉴了隐士的喷墨一法罢了。”
五皇子笑了起来,“喷墨我有听过,但想来此法无几人肯效仿。还是季姑娘此法有趣,自然质朴,不失雅趣。”
一众青年才俊纷纷点头称是。
见众人连声夸赞,凤阳县主和秦仪君黑了脸。
出人意料,季安澜的雪夜归人图,得了大长公主的赞,拿到今日的彩头,一套极品笔墨。
季安澜坦然接过。
“你竟藏拙了。”赵魁目光欣赏,她不止画作得好,字也写得好,那一笔行书,磅礴大气,于女子中少有人及。
越与之接触,越让他觉得惊喜。
不远处的顾少晏则越发黯然,这样好的人,这样让他心动不己的人,却不属于他。
转身悄然离去。
季安澜以枯枝作画,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
文人墨客素来讲究天地自然,如此质朴天然的画法,引无数人争相模仿。很快京城的各大画坊,纷纷挂出此类画作,卖价水涨船高。
叫季安澜所料未及。
连在宫里的皇上都听说了此事,还特特叫五皇子去衡阳大长公主府上取过此画作,放在御书房里欣赏不肯还。
最后还是衡阳大长公主亲自进了宫,才要了回来。
于是,季安冉又得了宫中赏赐。
高高兴兴拿回家,要送给姐姐,却不料却听说一事。
第98章 到底是谁
季安冉现在没少得宫中赏赐。
原是皇上念他年幼,常让大太监王和送他一些御膳房做的糕点,并一些瓜果。
他得了赏,回家一说,季安澜便让小厨房做了一些民间的小吃,让他送进宫。
他也没敢说是送给皇上的,都是偷偷送给王和太监。
王和吃着好,便送到御前,结果皇上就跟着吃了好几回。还赞他赤子之心。
这回皇上得知衡阳大长公主办的花宴,他姐姐又创作了一种新的画法,承平帝很感兴趣。命人从大长公主府把画借来。
见了苍茫茫意境幽远的《雪夜归人图》,还有就着枯枝所做的自然抽象画派,拍案叫绝。
“画好,字也写得好!”
见不着作画之人,想到作画人的弟弟还在跟前当差,便又借机赏了安冉。
安冉拿着赏回到府里,径直跑到姐姐院里,结果听说姐姐正要见客。
“曲大掌柜?”
他还当是谁,“我也认识的。”便进了院子。
进了屋子,挨着姐姐坐下,听曲大掌柜跟姐姐汇报生意上的事。
“……开春后,码头那边生意好了些。所有船只都入了海。码头那边打点到位,还算顺利,今年往外支出比往年稍微多了些……”
说完,想起要事。“东家,留在虞家那几条船给人查了。”
“虞家的船给人查了?”季安澜听得一愣。
“就查了虞家的船?盛昌号的船呢?也叫人查了?”
“盛昌号那边没有。就查了虞家。我叫人暗地里查了查,除了查虞家的船,还查虞家商号,虞家过去的商铺、庄子、各种产业。”
“小的有些想不明白,这都多少年了,还有人知道虞家。也不知是什么人。是虞家旧人,生意对手还是仇家?”
“姐姐,虞家还有亲眷族人吗?”
季安澜摇头,“虞氏族人自是有的。只不过跟外太祖这一支离得远了。当年外太祖这一支是分了宗到南边闯荡的。外曾祖母离世,这一支也算是断了。”
自然也就没有亲眷。
是谁,都这么多年过去,还来查虞家产业?
当年乱世起,各路英雄豪杰都盯着虞家的家财,今天抠一点,明天又以别的名目要钱。
外太祖一边找人庇护,一边疏散及隐藏各路产业。
外曾祖母嫁到温家,一半的产业都当了陪嫁,后来,暗地里又陆续转移,虞家明面上的家财已不多。再加上外太祖过世,虞家商号也跟着没了。
如今是谁在查虞家?
就只查虞家?还是查前朝各大商贾?
“那温家的产业,你有没有派人留意?有没有人去打探过?”
“温家?温家都没产业了。剩下的几个庄子铺子,老太太去后,都转到姑娘名下了。”
哪还有温家的产业。
季安澜拧眉。虞家独女嫁去温家,虞家家财都带去了温家。就只查虞家,没查到温家?
这不对。
“你亲自去查一查,当年我外曾祖母过世后,过户给我的那几个庄子铺子有没有人去查。”
若有人去查,那就说明不止查了虞家。
如果还查了温家,那就说明不一定是生意对手。或许有别的目的。
虞家毕竟大几十年前的事了,可温家的产业消亡也不过一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