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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见甄华漪缓缓走来,太皇太后向她招了招手:“昭仪,快过来。”
  太皇太后说道:“这是甄昭仪,往年也在老身这里读书,人品相貌是一等一的,不输你贺兰姐姐。”
  小女郎们好奇地看向甄华漪,才开始在社交场合亮相的小女郎,对这些略大些的,名声响亮的姐姐们极为好奇。
  甄华漪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偶尔一侧眼看到了身侧的贺兰妙法,却见她神色自若,幽静含笑。
  甄华漪若有所失地想,自己其实比不上贺兰妙法。
  太皇太后对甄华漪说道:“东昌公府已经建成,甄氏族人也已经住进去了,这是圣恩浩荡,从今往后呀,你们不许想从前的,只管往前看。”
  甄华漪忙跪下谢恩。
  太皇太后道:“衣食无忧,也算是甚为美满了。”
  太皇太后又看向了贺兰妙法:“你的好事也将近了吧。”
  贺兰妙法方才的娴静霎时间消散无踪,她面上染着红云,说道:“全凭太皇太后、太后做主。”
  太皇太后笑道:“大人们怎么做主就无需你操心了,老身只问晋王,晋王近来常去看你?”
  贺兰妙法羞涩道:“殿下是和父亲有公事商议。”
  太皇太后道:“他有哪门子的公事,”她欢快道,“他的婚事最让老身操心,所幸,还是开窍了。”
  太皇太后和贺兰妙法一应一答,众位女郎都只管看着她。
  晋王殿下啊。
  她们记得自己曾站在酒楼上,站在父兄的身后,羞红着脸,偷眼去瞧街上的英武少年。
  李重焌从战场上得胜归来,他骑一匹白马,戴银光甲胄,虽是面色严肃,却中和了他过分俊秀的容貌。
  投掷在他身上的香囊花瓣委地,甲胄光芒刺目,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女郎们回以肆意风流的笑意,一下一下地捋白马雪白的鬃毛。
  那便是长安女郎们心中对晋王的最初印象。
  后来,晋王从少年变为青年,桀骜不减,身上的光华愈发夺目。
  难以想象这样的晋王殿下若有了妻子,私下里会如何相处。
  若是贺兰妙法来做他的妻子,虽说是有些许的酸,但女郎们依旧觉得,他们是相配的。
  甄华漪也同旁人一样看贺兰妙法。
  容颜美丽,名门贵女,是般配的。
  是般配的。
  正说话间,高嬷嬷躬身走了进来,道:“晋王殿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此话一出,如同惊起一滩鸟雀,女郎们纷纷站起来,似是想要避让,却脚上动不了几步。
  还在犹豫着,晋王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
  李重焌一身绯红金绣团花窄袖圆领袍,身姿挺拔,腰上系一条黑色蹀躞带,勾勒劲瘦的腰身。
  众人视线都被他吸引住,但片刻后,都齐齐看向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上明显有一道小伤口。
  甄华漪心中隐约生出了不安。
  她记得,昨夜情切之际,她咬过男人的嘴唇。
  巧合吗?
  李重焌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眼光,他心情难得地好。
  今早起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铜镜。
  铜镜中的自己下唇有一道口子,细看很显眼,粗看也显眼。
  钱葫芦大惊小怪,说要寻妇人的脂粉给他遮掩一番。李重焌拒绝了,钱葫芦只当他嫌弃妇人之物。
  钱葫芦却不知道,李重焌摸着自己的唇角,笑了。
  夜夜春宵,只有自己一人知情实在无趣。
  他迫切想要看到她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听闻甄华漪去了万寿殿,李重焌便紧随其后,带着他唇上的伤口,招摇过市。
  “二郎坐过来些。”
  太皇太后见喜爱的孙儿来了,顾不得旁人,招
  呼着李重焌过来。
  她凝神一望,面上带了不悦:“这是怎么弄的?莫非是你那养在城外的外室胡闹弄出来的?”
  众人对晋王殿下的外室都有所耳闻,听了这话,不由得悄悄往贺兰妙法脸上看。
  李重焌道:“祖母是听哪个奴才浑说,孙儿不曾有什么外室。”
  太皇太后转怒为笑:“许是太监宫女们乱嚼舌根,”她抬起声音道,“以后不许有胡话传出,不然老身饶不了你们。”
  宫人们恭敬应道:“是。”
  太皇太后又招手让贺兰妙法过来,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了吧,都是谣言。”
  贺兰妙法含羞道:“臣女一向知道晋王殿下高洁,是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甄华漪在一旁安静听着,顿时明白过来。
  太皇太后一见李重焌唇上的伤,连敲带打的,让李重焌约束好外室。
  而李重焌更干脆了,直接否认这个外室,断绝了那可怜女子入府的可能性。
  长安人都说李重焌已经有了个儿子,无风不起浪,甄华漪是信的。
  他就这样抛弃了那母子二人。
  甄华漪前些日子还对这母子的存在耿耿于怀,现在却开始同情这母子二人了。
  李重焌,他怎能如此冷血。
  甄华漪颇为收敛地看了他一眼,却见那人笑得更欢喜。
  “孙儿唇上的伤……”李重焌徐徐说道,“甄昭仪。”
  甄华漪本是躲在众人身后的,突然间被李重焌点了出来。
  李重焌唇上的伤和昨夜她的所作所为……太过巧合,她犹在心惊,突然间李重焌就这样看向了她。
  他狭长的眼睛似是含着笑,似是咄咄逼人。
  甄华漪一阵力竭,心口怦怦乱跳。
  “记得有一回就在祖母宫中,甄昭仪也是火气过重,烂了唇角,是用了什么药方?”李重焌轻飘飘地问道。
  甄华漪收在袖中紧紧攥着的手指倏然松开,她并不看他,轻声回答:“当时服用的是蜜梨膏。”
  甄华漪回答完,感觉有一瞬间的停顿,在她觉得李重焌不会理会她之时,他还是接了一句:“蜜梨膏,我记住了。”
  又安静的时候,贺兰妙法的声音却响起:“妾家中倒是有一张去火的方子,极是管用,殿下不如试试?明日妾将方子抄来,请太医酌情添减。”
  李重焌淡淡说道:“有劳。”
  许是贺兰妙法的插话太过急切,李重焌的态度太过冷淡,太皇太后笑着打了圆场:“二郎也是,大惊小怪,往日里多少病痛不声不响的,现下到了祖母面前倒是娇贵了起来。”
  李重焌笑着道:“祖母疼我。”
  眼看着太皇太后还有许多话要说,高嬷嬷使了个眼色,甄华漪和其余人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离开万寿殿,时候尚早,甄华漪心中想着李重焌婚约的事,他私生子的事,还有昨夜侍寝的事,林林总总的,不知不觉,竟循着往常去往集贤院的路走了许久。
  甄华漪反应过来,停住脚步。
  她站在光顺门北,看见有一人站在南面和她遥遥相望。
  是崔邈川。
  崔邈川素日里一副冷淡清贵的模样,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那里翘首望着,神色莫名。
  崔邈川是一贯不喜甄华漪的。
  最为世家门阀之子,他自幼饱读诗书,自是看不上妖后和她所生的女儿。
  记忆中,那位小公主空有皮囊,任性娇纵。
  不知为何,崔氏却默许了宫中的暗示,甄华漪长大后会嫁到崔家,做他的妻子。
  父母之言不能违背,崔邈川试着去接受这一切。认定了甄华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会时不时跟随母亲进宫去看她,为她买她所好奇的民间小吃,尽管他有些嫌弃;为她讲坊间的故事流言,尽管这并非君子所为;为她和奚落她母后的人争辩,尽管旁人所言有几分道理。
  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认了,大不了过门之后再好好教导。
  但没过多久,宫中为她挑选了李元璟为驸马。
  崔氏族人多是忠贞不渝之人,夫妻恩爱,琴瑟相调。崔邈川自幼古板,不曾识得风月,只一心等着未来的妻子。
  有几年的时间,这个人是甄华漪。
  但后来又不是了。
  崔邈川说不上得知甄华漪婚约后的心情,他以为,他是大松了一口气的。
  只不过对宫中的反复无常感到厌烦。
  之后的几年,时局动荡,甄华漪起起伏伏,他已无立场和手段参与。
  他对她敬而远之,避着她,冷眼旁观。
  可是昨天夜里,母亲告诉他,甄华漪已经和他拜过了堂,已然是他的妻子了。
  难以置信,心中又多了点什么。
  心中模糊的妻子画像渐渐清晰起来,那人以前是甄华漪,原来一直不曾变过。
  可是,已经无缘了。
  如今他站在光顺门这一侧,她站在光顺门那一侧,只能相顾无言。
  他看着甄华漪,这熟悉的面容,他往日觉得倨傲娇蛮,如今看却觉得她柔弱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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