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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舞伎们都慌乱跪了一地,甄华漪也跪了下来,她微微抬眼,看到李元璟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竟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李元璟伸手,将将要碰到她的面颊,却没有揭下她的面纱。
  羯鼓声还在继续,箫和尺八凝滞了片刻跟上了羯鼓,在这吹吹打打的动静中,甄华漪听见李元璟轻声念道:“宝华。”
  羯鼓突兀地重重响了一声,伴随着一阵断裂声。
  甄华漪惊讶地抬头看向李元璟。
  宝华是她曾经的公主封号,为何李元璟会这样称呼她。
  “殿下小心!”
  甄华漪迟缓地转头,看下高台之下,羯鼓之后站着的人,竟是李重焌。
  他手上握紧的鼓槌断裂作了两段,他边上的人乱做一团,他却只是盯着高台上的两人。
  他不曾料到,献舞之人是甄华漪。
  第30章 在意他有些在意甄华漪。
  李元璟俯身看着甄华漪。
  她的半张脸被白纱盖住,一双潋滟着水意的眸子惊讶地望着他。
  李元璟恍惚着叫出“宝华”二字后,低头一看,发觉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李元璟恍若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时他和甄华漪婚事虽已定下,但并非无可转圜,因为李家势大,一日胜过一日。
  甄华漪对他态度冷淡,他也并不在意,他心中更中意的人是甄吟霜。
  但那一日,蝉鸣阵阵的下午,甄华漪在长廊上拦下了他,冷脸问他,李氏是否有二心。
  李元璟霎时间眯了眯眼睛。
  李家野心勃勃,眼看着天下将乱,自然存着一分自立为王的心思,但眼下,他们尚在燕朝做官,是万万不能让人发现这份心思的。
  朝中一直有人攻讦李氏一族有反心,李元璟小心应对,倒是没有被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不过,甄华漪都能问出这个问题,那就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李元璟正要说点什么,忽见到燕帝紧锁眉头,大步走来,燕帝身侧跟着的正是攻讦李氏谋逆的大臣。
  李元璟心中沉沉,却见眼前剑光一晃,甄华漪从宫女手里抽出了寒气四溢的长剑。
  她将长剑横在李元璟脖颈上,李元璟面色一变。
  甄华漪却收了剑,道:“你走吧。”
  她提剑走向了燕帝,笑着道:“父皇,女儿新学了剑器舞。”
  她竟拦下了燕帝,李元璟匆匆离开,只在转身的时候望了她一眼。
  他趁着这个机会,找上了燕帝的亲信太监,那太监适时劝阻了燕帝,他因此逃过此劫。
  甄华漪的剑器舞跳得不好,比寻常的舞伎都差得远了,但李元璟记住了她执剑而动的样子,一直到现在。
  李元璟低头看着甄华漪,那双眸子渐渐唤起他的记忆,他伸出手,轻轻揭下她面上的白纱。
  他张了张嘴:“……甄才人。”
  甄华漪眼波轻晃,她看着李元璟的眼睛,似乎在他那冷硬的面容中看出了一丝柔软的情绪。
  她长睫微颤,正要启唇说什么,忽然一道声音横插了过来。
  “皇兄是认错了罢,这不过是教坊的舞伎。”
  甄华漪扭头,看清来人后,她缓缓睁大了眼睛,她看见李重焌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忽然有种羞窘之感。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舞伎的身份向李元璟献媚邀宠,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会传遍六宫,也知道在旁人眼中她是在自甘下贱。
  她说过她不会在乎。
  但事后被人议论和当面被人撞见毕竟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被李重焌撞见。
  甄华漪低下头,雪白的肌肤霎时间染上一层粉光,她余光看见李重焌缓步走了过来,一阵寒风掠过,她抬头,看见李重焌一个眼刀甩了过来,随后站在她的前头。
  “皇兄今日观剑器舞,必是想为大周将士们的伟绩丰功排一场乐舞,这时候问这小小舞伎,让有心人知晓了,怕是要传出损害皇兄美名的闲话来。”
  他转头望向甄华漪,低声呵斥道:“还不退下?”
  甄华漪怔愣地看着李重焌,一时间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
  应当是没认出来的,李重焌明明说过要帮自己争宠,若是认出来了,怎会来破坏她的计划。
  甄华漪向李重焌眨了眨眼,以眼神暗示他,但他似乎并没有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反倒是神色愈来愈冷了。
  一时间陷入僵局,教坊使见状,怕得罪了晋王殿下,连连压着嗓子催促她:“小宫女儿、快下来呀,快下来!”
  李元璟似乎是在默认李重焌的命令,甄华漪没有办法,只得俯身膝行后退。
  李元璟道:“你留下。”
  李元璟来到甄华漪面前,纡尊降贵扶起她,道:“她不是旁人,二弟不必担忧。”
  李元璟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甄华漪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她身子软软地被他扶起,腿上跪酸软,猝然跌在了他的怀里。
  甄华漪吓得僵住了,她听见李元璟笑了一声,但李重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元璟扯下她的白纱,道:“这是甄才人。”
  白纱下的面容略微施了粉黛,更加绝色惊人,教坊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为她的容颜,或是为她的身份。
  甄华漪颤巍巍地抬眸,看见李重焌冷笑一声:“竟是甄才人,你既为皇兄的妃嫔,怎如此不知身份?”
  甄华漪蹙了长眉,不解地看着李重焌,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她发难,甄华漪这般柔软的性子也被激起了脾气,她道:“妾只知道妾的身份是圣上妃嫔,若能博圣上一笑,以解圣上案牍疲倦,便已足矣。”
  甄华漪说完话,感到腿上酸麻减退了不少,她被李元璟拥在怀里只感到心惊胆战,哪里敢多靠,她站直了身子,要拉开和李元璟的距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甄华漪心中一紧,趁着李元璟没注意,飞快看了一眼李重焌,李重焌这时也低头盯着甄华漪被握紧的手腕。
  在李元璟发觉之前,两人一碰即散地移开了视线。
  李元璟侧头看了一眼甄华漪,甄华漪心中害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于
  是怯怯和他对视一眼,而后垂下了头。
  李重焌闭上眼睛,睁开后睨了李元璟身后的一个太监一眼,那太监跳了出来,道:“陛下,贵妃娘娘还在等着陛下用膳呢。”
  李元璟一怔,松开了手。
  方才他恍若站在轻飘飘的浮云中,他竟一下子和甄华漪莫名亲近起来,听到贵妃二字的时候,他才看清楚他身处何地。
  他的双脚站在微湿的褪色红漆木板高台上,歌舞虽美,这里却会沾湿鞋袜,他更情愿站在凤仪殿温暖的茵褥上。
  李元璟恢复他冷静自若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甄才人辛苦,杨七宝,送甄才人回宫。”
  甄华漪看着李元璟大步离开,心中有种泄气之感。
  李重焌则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失策,甄华漪没精打采,没有想去理会他。
  李元璟忽然顿住了步子,对杨七宝道:“天冷,叫御厨煮一碗参汤给甄才人去去寒,”他顿了一下,对甄华漪说道,“我稍后来看你。”
  甄华漪闻言心中一喜,接着又有了许多的忐忑。
  李元璟走远,李重焌目不斜视地经过甄华漪的身旁,低声斥道:“为何自作主张?我告诉过你我会帮你。”
  甄华漪目视正前方,对身边的李重焌道:“殊途同归,我又没破坏殿下的计划,有什么不好吗?”
  李重焌冷笑道:“好,好得很。”
  李重焌目送着甄华漪离开,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王保全折回来取李元璟的氅衣,李重焌正要离开之时,王保全惊呼:“殿下,你的手!”
  大约是鼓槌断裂将他的手心划破,他却没有注意,这时候,他的手心已经血红一片,染得袖里是层层叠叠的红。
  李重焌被王保全带到偏殿包扎伤口。
  包扎完毕,太医收拾医箱退下了,张得福从王保全手里接下皇帝的赐药,谢过了他,道:“王公公忙去吧,殿下这里有我在呢。”
  王保全没有多客气,道:“殿下,奴婢告退了,”他笑道,“奴婢心里也想着服侍殿下,可清思殿有太多事要忙,说不准就要预备着新人侍寝的事了,甄才人啊,真是个有本事的。”
  王保全借着打趣的话解释了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待的缘由,他这话说得戏谑又无奈,本想着逗晋王殿下一下,没曾想到,晋王殿下冷着一张脸,仿佛在冒着寒气。
  王保全一缩脖子,再不敢多嘴,默默退了下去。
  张得福扶着李重焌站了起来,问道:“殿下受了伤,还是快回王府,让府里的大夫瞧上一瞧吧。”
  李重焌淡淡道:“无碍。”
  *
  凤仪殿。
  甄吟霜遣退了宫人,亲手为李元璟布菜,她温语道:“陛下,尝尝这碗萝卜鲫鱼汤,妾一大早就去了膳房,亲手做了这碗汤,家常小菜,比不得御厨所制鲜美,陛下千万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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