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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所以所谓的人鱼骨,根本就不是人鱼妖的骨头,而是化为人鱼妖海底怨灵的亲人的骨头。
  这骨头上包含着这世间最纯粹的恨,用以修补这世间最纯洁的通天梯。如此这般,恨意会在白云之下,随风而散。
  水禾正蹲在地上收集人鱼骨,忽然听到一阵骚动,水禾立刻警惕起身,丢出一道荧绿色的术法将九溟护住。
  祭台四周的沙土开始流动,水禾猜想,应该是海底怨灵卷土重来。而现在这种情况,赵真不在身边,无法奏箫御敌,九溟也躺在地上不能和她并肩作战。
  广阔无垠的沙漠之上,唯有她自己救她于水火。无妨,她不怕的。
  水禾两手处生出藤鞭,机敏的观察着周围各处,终于,一只人鱼妖破沙而出,呲着牙咬向她的手臂,被水禾一鞭抽杀倒地。
  埋伏在沙土中的人鱼妖如雨点一般蜂拥而来,不给水禾喘息的机会,猛烈的攻势下,水禾被咬伤了大腿,胳膊等不少部位,翠绿色的衣服由于渗出来的血,变成了深墨色。
  一个疏忽,一只人鱼妖跃出沙海,眼看便要咬住水禾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不知何处而来人鱼妖,将那一只撞倒在地。
  无数的人鱼妖在此时也停止了进攻,围着那只保护水禾的人鱼妖在沙中转起圈来,水禾好奇走到他们周围。水禾仔细看了看它们好像在围绕那只人鱼妖在讨论些什么。
  哗的一下,所有人鱼妖钻入沙中,放弃了攻击。
  水禾不解,明明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海底怨灵怎么会突然放过她,留她一命。
  未几多时,那只替她挡下一击的人鱼妖钻出沙来,怯生生的冒着头,用它指尖在沙土上,留下了一个字,“方”。然后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沙漠中。
  方字在水禾的脑中渐渐消散随之而显现的是方氏祖孙的面庞。
  一个几乎不可能是现实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生起:化为人鱼妖的献祭之子真的会神志全无吗?无一丝真情了吗?
  或许有罢,还有人鱼妖惦念爱他们且他们所爱之人罢。否则方仲尧的祖母又凭什么成为灭国海啸中唯一存活之人,难道不是因为她所爱的妹妹吗?
  爱,才是一切奇迹发生的原因。
  水禾独自将祭台上四处散落的人鱼骨装入法器中后,她就呆坐在昏迷的九溟旁边,呆呆坐了整整一日。
  黄昏将至,不休海之上竟稠云密布,或许又是苍天好生,这片一年不下细雨的沙漠,竟天降甘霖。
  第一滴雨水好巧落到了水禾的鼻尖之上,眼神空洞茫然的水禾逐渐回过神来,她先是贪婪的用嘴接住雨水喝了几口,然后发了疯,一般在大雨滂沱里欢呼,起舞。
  “九溟,有水喝了!呜呜呜呜呜……”或许是转晕了,她跌在了地上,流淌在脸上的,她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有水喝了,九溟!”
  水禾跪爬到九溟身旁,借着雨水洗去了少年脸上的血渍和污秽,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眉目俊朗,风采依旧。
  高兴了一阵后,水禾又将万物囊中能够盛东西的容器全部拿了出来,放在沙漠之上,接满了水。
  这些水将会是支撑她走出这片死亡圣地的信念。
  其实呆坐在地上的水禾想了很多,想到了阿哥,想到了青鸾,想到了俊竹山,想到了她们几人约定好的风光无限的未来,但出现在她脑中最多次数的两个字,不是其他,正是——死亡。
  她第一次觉得前路竟然是如此的渺茫,生路竟然是这么的漆黑。不如干脆就陪着九溟在他的身边,死了算了。
  青鸾总说黄泉路苦,一路上妖魔鬼怪断手断脚,阴凉恐怖,她听后总会身上发麻,然后哭喊着让青鸾不要再讲了。但是水禾却认为这片沙漠上带给她的无休止的窒息感,要比黄泉路恐怖千倍万倍。
  这也才是她第一次走出俊竹山,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困苦,她也会承受不住的,她也会想要放弃的!
  尤其当她的余光撇到肩上陈旧的雪痂和新被磨出的鲜血,她的目光变得深沉而绝望,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沙中。
  所以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九溟,在沙漠上坐了整整一天。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幸甚至哉,天神怜我。天上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雨,一颗心死了的枯草在雨中重新焕发出了生命的光彩。
  她在雨中起舞是便告诉自己,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寻找出口的路上,她绝不会再一次向这片苦难卑躬屈膝,心甘情愿献出生命!
  她想要活着,她想要九溟活着,她要他们两人一同走出这片一望无际的不休海。
  “山的那边是平原,海的那边是陆地,我不相信这片沙漠没有尽头!我一定能找到来时的路!一定,一定。”
  第55章
  赵真与林木临借着传送结界再度踏上了东海海岸,然后赵真带着林木临找到了东海处距离最近的“往阴门”所在。
  赵真先是拿出两道空符,又在右手两根手指上划出血口,在空符上画了一个符咒。将其中一个递到了林木临手上,然后又把另一张贴在了自己身上。
  “赵真师兄,你给我这是做什么用?”
  “没见识
  了吧?飞霄宗少宗主,鬼域之中煞气横行,活人接触煞气是要被吞噬寿命的,这符是避煞气用的。还有啊,你又不是我灵剑派中人,不必唤我师兄了。叫我赵真就行。”
  林木临疑惑侧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赵真,他总觉赵真对他说话的语气,带有与生俱来的敌意,难不成就因为在不休海之上,他推了他一把?他应知晓,当时他也是过于急迫青鸾性命,才会那般鲁莽。况且他明明也道了歉的啊?
  他细细回想第一次在破界珠中见赵真时,看着赵真满嘴囫囵话,没个正经的性子,也不像是如此气量狭小之人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他有些过于敏感了。
  “你年长我许多,又是九溟师兄,直接换您大名,实在无礼,我也还是随九溟,就叫您一声赵真师兄罢。”
  赵真笑了,“随你,随你,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你这副恭敬谦卑的样子,在不休海时,你可是分外狠厉。怎么,难不成你们飞霄宗上下都是如你一般,有这样黑白两副面孔吗?”
  林木临听得有了些怒意,骂他就骂他,为什么要连带着飞霄宗一块骂,他一人言行又与宗门何干?
  但听他这一问,算是全明白过来,他就是在意他推他那一掌了。看来这赵真表面上看起来胸襟宽阔不拘小节,背地里就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啧,这趟取花之行与他结伴,定要收敛脾性,小心谨慎。若是没了他相助,他也未必能独自单闯鬼域,青鸾恐怕会葬送了性命。
  “赵真师兄,教训的是,我的性子确实有些狂妄骄纵。但不休海中,我也是太过担心青鸾安危,才做出了伤你之事。若你有不满,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林木临抱拳躬身。
  赵真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客套,甚至都没有去扶林木临,又自顾自的掏出了两张空符,画上了新的符咒。
  林木临自觉尴尬,低头咬了咬唇角,自行起了身。
  “给你。”赵真将新画好的符咒又递给了林木临。
  林木临将符咒接到手中。他本来决定一路上谨言慎行,少与赵真交谈,却还是又忍不住问,“为什么又给了我一张符咒?”
  “真不知你是求真好学,还是真的蠢到极致。你们飞霄宗宗主,是不是只教了你们如何争权夺利,喊打喊杀,欺压百姓啊?鬼域就只有煞气吗?遍地的鬼魂看了你还不会是野狗像看见了肥肉一样,你想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把自己送到他们嘴里吗?这张符保他们看不见你的。”赵真说话句句带刺。
  林木临听了这句话,更是怒火中烧,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右手抚上左胸,摸到了青鸾的轮廓,怒意才消解几分,“这十几年来,我确实光顾着修炼,以致才疏学浅。可这毕竟是我的问题,还请赵真师兄不要句句贬低我飞霄宗了。”然后林木临又行了一礼。
  赵真冲着林木临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也是我出言不逊,鼎鼎大名的飞霄宗,又怎能是我一届无名可以随意置喙的呢?”
  不对,不对,越听越不对。木临不是一个只懂修炼的空脑壳子,他可是文武双修的百年奇才,赵真这几句带刺的话细细想来,几乎没有一句单纯是为了羞辱他,反而都刺向了林木临所代表的飞霄宗!
  飞霄宗与赵真,能有什么过节……
  话毕,赵真拔出头顶上的玉簪,提起灵力凌空画符,灵力沿着簪尾流淌而出,停留在半空之上,形成一道泛着青光的符咒,画符成,赵真一掌将符咒推至往阴门,“生无路,死有道,出浮生,入鬼域,往阴门,开!”
  青光一片,往阴门开。
  戒贪河畔成群的“作了”,来来往往,却对行走在他们身边的赵真与林木临二人置若罔闻,丝毫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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