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抱好了,它能让你一直浮起来。”——是姜泠,她离曾宇最近,听到闷哼声,她马上反应过来有人不会水。
湖水太黑,以至于那条灰褐色的大鱼折返回来的时候,漂在水上的人一点儿都没看到。
“我去…”
鱼尾扫过来,刚好撞上卫斯诚,撞得他直往水下沉。凌岓见状,一把夺过曾宇手里的消防斧潜了下去。
到了水下,一眼望不到底,凌岓才意识到这湖比想象中还要深。身边的水流快速流动起来,他闪身避开,和那条大鱼擦身而过。
这鱼长得真丑——一人一鱼四目相对时,人没忍住在心里嫌弃了一句。
锥形大鱼巨长无比,在水下看,比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长。这条鱼的尾巴不太对称,它腹部扁平,吻部是尖尖的三角形,背上还有五行菱形骨板。和人对视的时候,一双红通通的鱼眼盯得对方发毛。
许是刚刚的人避开了它的袭击,大鱼有些恼,现在横冲直撞就朝着水里的人扑了过来。
鱼的身形大,力量也足够大,但与此同时,它缺少了许多灵活性。抓着这个弱点,凌岓连连躲过了好几轮攻击。
大鱼穷追不舍,水下的人飞快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潜了下去。几番缠斗下来,鱼身上被消防斧劈出了好几条伤口,血流进湖水里,腥得人想吐。
趁着大鱼纠缠凌岓的机会,姜泠已经把卫斯诚捞上了断裂的船板。没听见凌岓的声音,她问曾宇要了点东西,然后也钻回了水里。
大鱼龇着两排尖牙,红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它想把眼前的人咬碎,可只往前游了几米,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凌岓一看,大鱼尾巴被一根铁钩挂住了,汩汩不断的鲜血涌出来,周边的湖水变得浑浊无比。铁钩上缠着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绑在旁边一块暗礁上。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把,和大鱼对峙的人一转头,是姜泠。
姜泠手里攥着一捆什么东西,感觉到要找的人发现了自己,她赶忙指了指手里的东西,又指了指大鱼。另一人了然。
就在曾宇抱着木板四处呼喊水下两人名字的时候,他听见水下传来一声闷响。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表弟,他欲哭无泪。
“好险好险,差点就嗝屁了。”
一个人从水下钻了出来,紧跟着,另一人也钻了出来。曾宇看清两人的面孔,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没事儿吧!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只差一点就要葬身鱼腹了。”凌岓游到曾宇身边,又看了看卫斯诚,“他怎么样。”
“他没事,呛了几口水。一会儿按压几下就好了。”姜泠也靠了过来,原先束起来的头发已经披散开了。
“你刚刚拿的什么东西,怎么还能爆炸?”在水面上漂浮片刻,凌岓终于缓过劲了。
“打火机。”
“打火机?”
“嗯,曾宇的。他身上带了十几个打火机,我就借过来用一用。没想到那条鱼什么都咬,炸了也不能怪别人。”
“好好好,我还真以为是炸弹。”凌岓听得想笑,转而问曾宇,“哪儿买的质量这么好的打火机?防水性能不错啊。”
“我家楼下小卖部,你要喜欢,我回去给你批发一百个。”
等玩笑开完,几个人的体力也恢复了一点。卫斯诚还没醒,凌岓和姜泠就一前一后带着他游向岸边。
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个人终于爬到了岸上。几口黑水吐出来,呛水的人也悠悠醒转。
“到阎王殿了吗?”虽说眼睛睁开了,可卫斯诚还是迷迷瞪瞪的。
“到什么阎王殿,我们上岸了。”凌岓拍了拍他的脸,一脸担忧,“怎么又发烧了…”
“现在上哪儿给他找大夫啊。”曾宇也急,可没有一点办法。
姜泠从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再从瓶子里倒出两粒胶囊给师弟喂下去。
“这是什么?”凌岓问。
“退烧药和消炎药。”在水里泡得太久,女孩的手指上全是褶皱。
“他的尾椎骨可能骨折了。”姜泠摸了摸卫斯诚的后腰处,“我们得赶紧出去,要不然没有药,我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老曾快过来搭把手。”闻言,凌岓也不休息了,当即就要扶着卫斯诚往前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一转身,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藏族服饰、背着背篓、扎着麻花辫的姑娘。
“他生病了吗?”姑娘径直走过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卫斯诚,又看了看浑身上下都是水的另外几人,“你们是不是掉到水里去了?”
“是。”凌岓立马回答道,“我们从对面过来,过来的时候船翻了,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对面?”姑娘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又说,“你们跟我来吧,先带你们的朋友去看安吉拉。”
一行人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前走,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一个藏寨。
第28章 篇三:苔岑之契·沈径霜
“阿姐,有人受伤了!”女孩把背篓放在门前,领着众人进了屋。
“这几位是?”
女孩嘴里的“阿姐”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看见凌岓和曾宇扶着的人,赶紧过来帮忙让他平躺在沙发上。
“这是怎么了?”
阿姐中等个子,有一张鹅蛋脸,说起话时,两只圆圆的杏眼看过来,叫人格外觉得亲近。
“他们掉到湖里头去了。”不等当事人开口,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就替他们回答了。
“那就是呛水了,或者是着凉了。”阿姐回房提着一个药箱出来,“我看看。”
“你阿姐是医生?”见眼前的女人认真拿着听诊器的样子,凌岓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我阿姐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安吉拉!”小姑娘仰起头,满脸都是自豪。
“安吉拉就是医生的意思吗?”曾宇也好学起来。
“对。”女人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摘下来,“安吉拉在藏语里就是医生的意思。你们的朋友肺部可能有点积水,得把他送到卫生院去。”
“卫生院离这里远吗?”姜泠找了些现成的工具给师弟做了个简易固定,想到他身上的伤,不免担心。
“有点远,还得去镇上。”阿姐看了看,又问,“他腰怎么了?”
“尾椎骨骨折。”
“明白了。”阿姐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这怎么?不管病人啦?”曾宇也担心,看见医生出门去,更是着急。
“我阿姐肯定是去找人帮忙啦,你急什么!”小姑娘白了曾宇一眼,还不忘给站着的三人各倒了一杯热水。
“原来是这样啊。”曾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个子高,人又壮实,和小姑娘一对比,像一只棕熊。
“把你们的朋友带出来吧。”
大约一刻钟之后,阿姐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屋内,“达吉大哥刚好要去趟镇上,我们坐他的车走。”
一只大牛,一张长木板,再加上两个半人高的大轮子——这就是达吉的车。看见昏睡着的年轻人,这个淳朴的藏民跟女人说了些什么。
“他说什么?”曾宇听不懂藏语,急得跳脚。
“达吉大哥说,你们的朋友看起来很严重,坐他的车走怕会耽误时候。”
“可是不坐车更耽误时间!”
“你别着急,我跟他说了,现在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坐他的车走才行。他也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大约是没坐过牛车的缘故,曾宇自上车之后,总是时刻紧张着躺在木板上的人,生怕他被颠下车去。
“听口音,你不像是这里的人。”
达吉在前面赶车,凌岓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
“对,我不是这里的人。”阿姐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是硕士毕业之后,来这边援藏的医学生。”
“那个小女孩也是你带来的吗?”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曾宇就想收回去。
“当然不是啦。”女人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她叫央拉,是土生土长的藏族孩子。她父母外出务工没什么人管,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来了以后,村里的同志就把她安排给我照顾了。”
“我就说嘛,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
“哦对了,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忙活了半天,大家都还不认识。”说到这儿,曾宇才想起来这茬,“我叫曾宇,宇宙的宇。”
“凌岓,两点水的凌,山字旁一个三两斤的斤。”
“我叫沈径霜,直径的径,冰霜的霜。你们好。”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1],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叫姜泠,生姜的姜,三点水的泠。”
两个姑娘的手握在一起时,沈径霜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这女孩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但她就是莫名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