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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这也没多少人来啊,老板岂不是要亏死了。”先开口的是洪钟,他吐槽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反而让严肃紧张的气氛松快了点。
  “进入正题吧。”卫斯诚坐直了身体,把桌上的干果点心往对面两个人那儿推了推,“我凌哥说有事要问,刚好我们也有事要找你帮忙。所以,谁先说?”
  “这还要分先后?是谁不都一样嘛。”洪钟拿起一块甜瓜往嘴里送。
  “那就先问您吧。”姜泠顺着他的话接道,“反正都一样,不如先请您帮忙解答一些问题。”
  “怎么又冲我来了。”洪钟擦了擦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们进到第三只龙眼之后,目睹了一次审判,台上的判官像是古代人,而那里的人把这叫做‘主官会审’。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就问对人了。”洪钟喝了口茶,娓娓道来,“我那本记载六溪龙眼的古书里有提到过这个。”
  “相传,第三只龙眼是天庭雷部分设人间的公堂和法场。每一年年底,雷部都会派官员在人间开设一次公堂,其主要业务就是处理亡魂的冤情和怨恨,这就是所谓的‘主官会审’。”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么算的话,你们去的那天刚好就是这一轮开设公堂的日子。但是呢,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每次审理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基本都是当堂审、当堂判、当堂执行。”
  “每一次会审都是七月十五?”凌岓问。
  “也不一定,我看那本书上记载的几次会审日子不是在中元节,就是在清明节。但总之都是阴气极重,鬼门大开的时候。”
  “那回魂灯怎么会在六溪村,难道他们真是守护龙眼的部落?”回去以后,卫斯诚听姜泠讲述了这次黔西南之行的全过程,对这个回魂灯很感兴趣。
  “当然不是啦。”洪钟摇摇头,“我听小姜和小凌都提到过这个事。我猜最早的六溪村原住民的确和第三只龙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回魂灯能镇压住冤魂鬼煞的恶气,自然是这些原住民守护龙眼最好的宝物。”
  “虽说龙眼庇护的地方一直都平安无事,可千百年来到底有没有战乱灾祸谁又能知道呢?再加上当地的原住民早就和外乡人通婚了,就算他们真有什么了不起的血统,到现在也该稀释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卫斯诚若有所思,接着指了指凌岓,“我姐也就算了,凌哥为什么也没被抹除记忆?不是说活人进入龙眼是大忌嘛?”
  “这个问题,我这两天也想了好久。就目前看来,只有一种解释。”洪钟看着坐在旁边的人问,“在那个增加怨念的灵堂里,你就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没有。”凌岓摇摇头——他当时光顾着关扬和姜泠了,哪有闲心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这就是答案。从来没有活人能在龙眼里全程不带任何怨念或者恶意走下来,他是例外咯。”
  说到这里,洪钟突然一顿,跟坐在对面的姑娘说,“小姜,你那块玉拿出来我瞅瞅。”
  姜泠不知缘由,但还是把玉玦交给了洪钟。
  “怎么了?”她问。
  “我就说嘛!”洪钟把玉玦对准光线仔细翻看,“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跟你说这块玉还缺九只角,现在只缺八个了。而且这次弥合的这块地方色泽非常好,应该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器物加持。”
  “什么人?”卫斯诚比他师姐还着急,“还是什么器物?”
  “如果是器物的话,那应该是回魂灯。回魂灯重见天日后的那一亮,对玉的修复大有裨益。”说书人咂咂嘴,“如果是人,那十有八九是小凌同志。毕竟在龙眼那种地方都能没有怨念,说明他至纯至善啊!”
  “可能只是因为我当时忙着管别的事,没功夫想其他的。”凌岓听见“至纯至善”四个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你也太小看龙眼的作用了。”洪钟并不赞同身旁人的说法,“给你们设套的那个活死人,就那半人半鬼。”
  “贺一川?”
  “对,就是她。”被旁人提醒,说书人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在正常情况下,加害她的罪魁祸首其实很早就被她亲手解决了。但是她不依不饶,还要把不知情的人当成帮凶来恨,这就是龙眼的作用。或者也可以说,是指使她的人,利用了第三只龙眼的作用。”
  第23章 篇三:苔岑之契·帮忙
  “哦对了,小凌同学还跟我说,在龙眼里,他有时候会看不清,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本来就是去的人里三魂七魄最齐全、阳气最重的;再加上我们小凌同学心地纯良,没什么恶念,所以有时候反而看不太清亡魂的长相。”
  “话又说回来,你们走的那条阴路,旁边那些坟里埋的就是挤进龙眼伸冤的孤魂野鬼。只可惜中元节那天他们都要想办法赶上主官会审,否则你们肯定能看到好多人。人一多,再和小凌同学近距离贴一下,说不定就能看清了。”
  洪钟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那个灰袍老人又是什么来路?”凌岓想起到达六溪村当天下午的事情,自然而然问起了那位擎着招魂幡的老人,“他好像很了解我们,还给每个人都留了赠言。”
  “这个嘛…”回答的人故作高深,最后来了一句,“这我真不清楚,暂时还没找到答案。”
  “他说我们四个人里,只有两个活人。那么姜大夫究竟?”话没问完,凌岓就被身边的人狠狠掐了一把。
  “我不都跟你说了嘛,还问!”洪钟压低嗓子,使劲挤了挤眼睛。
  “你猜的没错。”对面的姑娘落落大方地回答,“我是人,但也算不上人。”
  姜泠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头发用簪子挽起来,长发轻轻垂下,散发出极为浅淡的香味。她上身穿着一件米白色暗纹提花缎对襟短衫,下面搭了一条浅碧色的旋裙。再加上她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语气,整个人和茶馆墙上挂着的古画中人别无二致。
  “我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情,当时算得上是回天乏术。我师父偶然路过救下我,用了骨医的禁术给我续命。续命的结果就是没有心,没有记忆,也感知不到任何感情。”
  凌岓沉默下来,最后把那句“你家人呢”咽了回去。
  “但无法感知正常情感的人就无法在群体中立足。所以师父尽可能教给我怎样辨别和回应普通人的情感,我也差不多可以按照标准程序来和其他人相处。”
  “标准程序。”凌岓哑然失笑,“情感这种不可量化的东西,竟然有标准程序来处理。”
  “在六溪村那条阴路上,老人家说我不是活人也是因此。师父当初找尽了方法续命,三魂七魄,最终补了一半天魂和一半地魂,剩下的人魂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我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人。”
  “怪不得他说你‘悲苦之至不由人’。”发问的人现下后悔起来,深感往后午夜梦醒,自己都能被今天问的问题气笑。
  “你不怕?”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姜泠意料。
  “这有什么好怕的。”凌岓说不上来怜悯和心疼哪个占据了上风,“遇到这些事情,最痛苦的人肯定是你。可你不仅没有报复社会,还能帮别人的忙,这已经很难得了。”
  “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姜泠轻轻摇头,“成为骨医是师父的意思。他失踪之后,只有我能接替他的责任。何况,这也是我能真正活着的唯一办法。”
  “怪不得。我之前还在想,你怎么会和老洪这么一个看起来不着调的人联系。现在大概能猜到一点原因了。”
  “嗯?你什么意思?”洪钟瞪圆了眼睛问。
  “看起来,只是看起来,事实证明你超靠谱!”身旁人赶紧找补了一句。
  “所以说,只要你成为骨医,你就可以真正活着,是这样吗?”敷衍完洪钟,凌岓又回到正题上。
  “不是。”姜泠回答,“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是骨医,那办法是什么?”
  “借骨医的身份修复这块玉玦,等到它被修复好,成为一个整体的时候,我姐姐就能获得一颗真正的心,这才算真正活着。”卫斯诚抢先一步回答。
  “那要怎么修复?找文物修复师?”
  在座四人里,只有凌岓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不断追问,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戏耍的猴子。
  “怎么可能!”洪钟抢答,“如果能让文物修复师修复好的话,那小姜何必这么费劲!找个好点的医院做心脏移植手术不也是一样的嘛!”
  “除了为活人接骨看病、为逝者安葬遗骨之外,骨医还有很多用处。”姜泠懒得再卖关子,索性一股脑说完。
  “譬如凭借一样物件找到失踪者的下落;再譬如用逝者的遗骨重建他们和阳世的联系,让他们说完遗言遗愿。甚至,还可以让枉死的人指认杀害他们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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