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当时太痛苦了,伤口也痛,毒也痛,靖安言好像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他听不大清,只能自己胡言乱语,来抚慰靖安言慌张的灵魂。
——其实、其实我一直在想……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将头搁在靖安言温热的颈窝,不知道有没有眼泪掉下来。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生几年,就好了。
——也不用早太多,比你大些,就好了。
——如果我这次死了,我是不是就能比你早去投胎,这样下辈子,我就可以照顾你了。
——我一直都很痛苦。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能依靠着你,但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却尚且渺小。我这十年都在追逐这样的空缺,可如今,错过就是错过了,我无法以现在的身份地位回到十年前,而十年后,你已经不会在原地等我了。
——小师叔。
——靖玄念。
——靖安言。
阿言。
封长念神思缓缓归拢,在靖安言过于平静的眼神中一点一点调整了坐姿,变成和他相对而坐的姿势。
他想伸出手给靖安言捏捏腿,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是不是不开心了?对我回到南疆,对我这种……穷追不舍的爱恋。是不是对于你而言,都是太重的负担。”
他清醒时候是不会再用情意来表白的,这一点靖安言很早就说了,情情爱爱在他眼里太过单薄,实在不是什么能够纳入思考范畴的东西。
“那我以后不提了,”封长念自嘲似的笑笑,“但我也说了,你别想赶我走,这件事情是我越狱,你可以尽情在勒乌图面前粉饰太平,但我不会离开南疆,如你所言,大魏出兵,与南疆之间关系紧张,不提那些情爱,我也要留在这儿。”
“如果你要为南疆流尽最后一滴血。”在靖安言开口之前,封长念毫不退让道,“那我也会为了大魏战至最后一刻,然后,同你共赴黄泉。”
你是我爱的人,是我选定的人。
我生为忠义,死为你。
祖宗家规在上,可我死了,总不能管我的魂灵飘向何方了吧。
靖安言动了动唇,无奈地笑了。
封长念说完了这些,气氛实在有些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过于平静的海面,而他怯于面对靖安言给予他的风雨。
那么诡异的毒蝎他不怕,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依旧不怕,却担心靖安言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哪怕下定决心不听不看不想,但也还是会难过。
他晃悠着站起身,还没想好下一步往哪里走,手就被抓住了。
靖安言说:“长念。”
下一刻,封长念的前襟被拽低,温热的唇迎着他俯身的动作送了上来,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靖安言闭着眼,虔诚地、不带任何情欲地,吻了他的唇。
唇瓣相贴的触感太过梦幻,以至于封长念整个人都傻了,直到靖安言放开了他,他还保持着方才俯身亲吻的姿势。
长发顺着他的后背流淌下来,被靖安言揪住了一束,他的唇还带着方才接吻后的潮意,水光潋滟,饱满红润:“刚刚大难不死,还把死不死的挂在口头,怎么都没个忌讳。”
“小师叔……”他的眼瞳忽然颤抖起来,“……你、你……”
靖安言安然地看着他。
“是我想的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封长念手都抖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意思意思意思,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靖安言站起身来扳住封长念的双肩,轻轻抵着他靠上树木,靖安言微仰着头,目光在封长念的唇间流连片刻,踮着脚吻了上去。
他脑海里唯一一个念头只有:封长念真的好高了。
封长念呼吸蓦地一滞,旋即立刻箍紧了靖安言的腰身,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就这样被紧紧圈在怀中,是封长念想也不敢想的画面。
嘴上的力道渐渐从轻吻变成了撕咬,封长念不轻不重地去咬靖安言的唇,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它变得愈发红艳,如早春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苞,他偏要去采撷那第一缕香。
期间靖安言三番两次要说话,都被封长念毫不客气地吞进了舌尖,足下一轻,天旋地转,两个人瞬间掉了个个儿,他被封长念抵在树上,专注细腻地亲吻。
呼吸交缠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靖安言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唇齿相依,他越退,封长念就越往前进,直到被牢牢扣住后脑,才终于逼到了绝路,任由对方将那缕香偷了个彻彻底底。
封长念也终于舍得放开人,转而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去啄他的唇角。
“你……”靖安言憋坏了,呼吸都带了轻喘,抬眸的一瞬间却愣住了,“……你怎么……”
怎么还哭了?!
封长念眼眶红红的,把人紧紧搂进怀里,哽咽道:“这不是梦了吧,小师叔,这不再是梦了吧。”
靖安言心底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发:“红尘蛊炼一颗何其困难,你想要第二颗我都不舍得给了。”
“那也不是……不是什么不谈感情,只谈床笫之欢?”
过往实在太过于劣迹斑斑,靖安言几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说床笫之欢,害不害臊啊?”
封长念从他颈窝里抬起眼,很委屈很委屈地将他望着。
靖安言伸手拨开他微乱的额发,一路描摹他好看的唇,心想,这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小徒弟,如今已经顶天立地,论手腕论计谋早不可同日而语,却依旧会因为自己而委屈的小徒弟。
好吧。
他想,好吧。
“长念,接下来的话,你仔细听好了。”靖安言的手指轻轻点着封长念温热的唇,“我……”
好像所有解释的话都太苍白,封长念眼神像是终于归家的弃犬,那么委屈又那么依恋。
他话锋一转,决定不说那些不重要的话,而是言简意赅道:“我爱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封珩,封长念。不因为动容、不因为感动、不因为妥协、不因为报答,只因为,爱。”
你不必去追问我爱你什么,也不必去追问我何时爱上你。
爱是结果,也是原因,无需多言。
这个时候最好的回答就是接吻。
封长念也那么做了。
他钳住靖安言的下巴,又凶又重地吻了回去,不容拒绝、不容回避,他要让靖安言为这句话践行诺言,从此后,每时每刻眼中都是他自己。
“好……好了,好了。”靖安言只觉得嘴唇都没了知觉,封长念太凶,简直和他平素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甚匹配,只好不得不抓着他的发将人扯开,“停一停,先停一停。”
“停不了。”封长念吃痛,依旧灼热地将他望着,“我恨不得、恨不得……”
恨不得之后肯定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话,靖安言面红耳赤。
“我还有话说。”
“换个地方说。”封长念拽住他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像是生怕他跑掉,“找个地方说。”
靖安言懵了一下:“找什么地方?”
“找张床。”
“……你等会儿!”
靖安言实在招架不住了,他想过封长念的各种反应,可现在每个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正事,真的是正事!你这身体还没好利索,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停下,停下。”靖安言服了,扯开嗓子叫,“我要带你去找你姐,你长若姐,你不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被救回来的吗?!”
老实说,这个节骨眼上,封长念实在不大想知道。
不重要。
那股火已经烧得他浑身滚沸,哪里管得上其他——没死,没死就行呗。
但秋长若的名号一出,他还是被迫冷静了一下的,咳了声略微沙哑的嗓子,才道:“……长若姐?她来了。”
“是。”
靖安言心有余悸地盯着他,生怕他真的一个着急扯进旁边小树林里就地正法了,靖安言已经发现了,封长念这么个克己复礼的人,但在某些问题上还是和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的。
“昨晚你受伤太重,我哪怕给你解了蛊,但伤处太大,只能去大魏救治,好在路上遇到了折返回来的阿月,以及带回来的长若。”
靖安言手心手背都是滚沸的热,他假装没感觉到:“……方才她和阿月出去找东西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找不见人只怕要出别的乱子,你安生些,等等吧。”
封长念“哦”了一声,用手摸了摸鼻梁,如果要是有尾巴,简直要一甩一甩来表达他的躁意。
“那她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封长念落在靖安言身后的目光微微一变,蓦地噤了声。
靖安言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怎么……”
不远处站着三个人。
秋长若、夷月,还有……
封长念掌心中的手猛地一颤,几乎是闪电般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