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正躺在封长念的腿!上!
  封长念本就没睡熟,被他这么一弄彻底醒了,垂着一双眼不带情绪地瞧他,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怎么品都品出几分暧昧来。
  靖安言轻手轻脚坐起来,下意识给他揉了揉:“……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你感觉好点没?”封长念轻抚着他的额发,丝毫不顾及叫嚣着酸痛的双腿,“长若姐给你看了,说你是心火上涌,压抑太久,所以反扑得厉害,不过那口血吐出去就没大碍了。”
  靖安言眨眨眼:“哦,好。”
  “小师叔。”封长念修长的指在他眉骨处略略一停,“你可不可以……试着依靠依靠我?”
  靖安言微愣地看着他。
  “你方才昏迷中……一直叫‘师父’,我知道你有很多的苦,哪怕不能跟我讲渊源,试着跟我发泄发泄情绪也好。”封长念的手指轻抚到他的耳根,“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样伤心了。”
  靖安言沉默了。
  苦吗?伤心吗?可从哪里说起呢。
  他抬眼望向沉默的南疆,群山迭起,树林环抱,多么漂亮的景致,可每一处都像是缠绕的枷锁,一把又一把将他困死了。
  靖安言不敢也不想再琢磨下去,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今天到底找召砾……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找你。”封长念不逼他,“召砾拿了所谓的‘把柄’去约南疆王,这消息同样也放给了我,我猜你一定会去,于是我也去了。”
  “召砾想的是那这个来诈你,诈对了,南疆王会抛弃你,他会收留你,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诈错了,他正好用来离间你我,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可我不怕你的真面目,我只怕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召砾猜错了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他才有恃无恐,觉得这把无论如何他都赢定了。但他想不到的是,自我发现他的打算后,我一定要杀了他。”
  靖安言肩膀一抖:“……为什么?”
  “因为……”
  一声堪称惊悚的尖叫骤然刺破静谧的长夜。
  一旁睡熟的苑长记猛地跳起,反手一握,一根铁箭就攥在掌心,将秋长若和夷月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树林里涛声涌动,像是蛰伏着什么巨兽,夷月将阿银掏出,盯着那黑漆漆的林中,随时准备着迎战。
  不多时,里面猝然传来一阵哨音,三短一长,吹了三次。
  这是?!
  靖安言脸色蓦地一沉,就连夷月都是一惊。
  “南疆王的求救哨音。他们出事了。”靖安言从后腰抽出长笛,示意夷月按兵不动,“我去看看。”
  封长念也拎起墨痕剑:“我同你一起去。”
  靖安言没有拒绝,接过苑长记递来的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往哨音发出的地方去。
  那地方距离不远,但黑暗中的丛林的确有些绕,靖安言知会了封长念一声,让他务必跟进自己的脚步,一步也不要错,否则容易陷入沼泽。
  封长念应了,一面扶着靖安言的胳膊,一面踩着他的脚步缓慢前行。
  终于找到了哨音发出的地方,叶梵缇正背对着他们,声音正是从他口中骨哨发出的。
  “叶……”
  靖安言剩下的话都被面前的场景惊得堵了回去。
  叶梵缇猩红着双眼,死死捂着勒乌图的心口,而那里鲜血涌动,已经染红了勒乌图一半衣裳。
  封长念当即上前,二指并拢一搁大动脉,整个人都不由怔住。
  南疆王……死了?!
  第26章 决杀
  “叶梵缇?!”靖安言也被惊着了, 冷汗刷地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叶梵缇还死死捂着那处伤口,像是不可置信一般, “王上身体不好, 走不了太多路, 随侍又被召砾手下杀了,只有我们俩,走到这儿实在走不动了, 就说躲在这里休息一下, 待天明再赶路,谁知……谁知……”
  封长念不动声色去拨他的手, 叶梵缇一个激灵:“你干什么?”
  “人都死了,你捂着有什么用,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封长念蹲下来,掀开那些被鲜血染红的布料,只见下面豁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显然是失血过多而死。
  只是这形状奇怪, 不似寻常刀剑, 否则切口也太大了些。
  叶梵缇倒是刷地白了脸:“……是召砾的那把双刃短剑。”
  封长念蹙眉:“什么?”
  “召砾有一把短剑,剑锋上多了两把斧子似的刃,杀人时伤口更大。”靖安言面色凝重,“可如果王上死于双刃短剑,那岂不是说明……”
  封长念的眼睛蓦地瞪大了:“弯腰!!!”
  说时迟那时快,靖安言猛地低头,方才他口中带着双斧头剑刃的短剑凌空而至,凛冽的剑意擦掉他未来得及躲闪的一缕发丝, 打着旋砰地撞进树干里。
  那短剑尾端系着长绳,墨痕剑寒光一闪,封长念沿着那绳索直接追了上去。
  树林中的阴影一击不成,竟然直接割断绳子逃了,封长念扑了个空,回到原地时,靖安言正和叶梵缇面面相觑,像是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靖安言伸手把那柄短剑从树干上摘下,用指腹拭了拭锋利度,冷声道:“王上被杀的消息,不能放出去。”
  这件事不用多解释,叶梵缇也清楚利害:“我明白。但瞒是瞒不住的,偌大南疆,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先给王上的死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总不能是在树林里被杀的,太窝囊了。”靖安言捏着剑锋,思忖道,“……理由。”
  一旁的封长念蓦地开口:“把召砾杀了,就有理由了。”
  靖安言和叶梵缇俱是一顿,纷纷转头望向封长念。
  封长念说话的语气太轻飘飘,像是谈论今天天气如何,全然不觉得要杀了南疆兵权之首是件多大的事情,亦或是多难的事情。
  “怎么?圣酋造反逼宫,意图设计谋杀南疆王,后又被南疆王识破计谋反杀。奈何搏斗过程中,南疆王还是中了贼人奸计,奋力弑杀贼首后重伤而死……你们要的理由,还不够体面吗?”
  够是够了,但是……
  叶梵缇一挑眉:“你又为什么帮王上?你不应该巴不得王上死?”
  “误会,我可没帮他。”封长念目光缓缓挪到一旁的靖安言面上,轻声道,“我是在帮你们靖先生。”
  叶梵缇虽是个少年,但不傻,能听出来那话里有多少缱绻,于是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们……”
  “没工夫我们我们了,小子,你有空就赶紧沿着我们来的路去找夷月他们,弄死召砾的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封长念收起墨痕剑,“你跟我一起去吗?小师叔。”
  叶梵缇听见夷月的名字眉心不着痕迹地一皱,旋即明白过来什么:“等等,大魏人,你要自己去?或者,你就和靖安言两个人去??”
  封长念点头道:“是啊。”
  “那是召砾。”
  “我知道啊。”
  “……”
  封长念看出了这个少年眼底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有病。
  “人越多,你们王上被杀的消息传得越快,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召砾,事实才能由我们决定,知道么?”
  “不知道,论这些手段果然还得是看你们大魏人。”叶梵缇冷嗤一声,“但看在你是帮王上的份儿上,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也就给你了吧。”
  叶梵缇翻翻找找,从小挎包中翻出了一只布包:“王上说,神寂岭算计你们是他自己留了一手,让我帮他给你赔个不是。”
  靖安言率先接过来,打开看,是一颗带着奇香的药丸。
  封长念探头过来:“解药?”
  “应该是。”靖安言交给他,“你不放心可以让长若看看再吃。”
  封长念当然还不至于这么相信一颗来路不明的药丸,他来南疆后在这些药丸蛊毒之类的上面栽过跟头,哪里敢掉以轻心。
  他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不过,我听你这话的意思,要是我不杀召砾,这药丸你还不打算给我?”
  叶梵缇扯了扯唇角,轻讽道:“你不杀召砾,谁管你会不会被他逼急了催发蛊毒?”
  这是承认了。
  封长念轻轻一笑:“你也姓叶,叶长缈是你什么人?”
  叶梵缇那缕笑不见了:“……他是我哥。”
  “哦,你哥。”封长念把药丸收好,“我听阿月说,你哥对我们大魏还挺亲近的,怎么看你还那么仇视——”
  铮——叶梵缇的短刀几乎是顷刻间杀到面前,多年习武的经验让封长念轻飘飘地躲过了这一记猛攻,墨痕剑剑鞘都未出,乒乒乓乓见招拆招。
  “我哥……就是死在你们这些大魏人手里!”叶梵缇咬紧牙关,“你们最不配提他!!!”
  “原来如此。”
  墨痕剑调转剑势,用剑鞘尾端抵住了暴怒的少年:“好了,再发怒跟你动真格的了,那谁还去给你的好王上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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