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说到这里沈芙容有些得意,她母亲的嫁妆比徐复祯母亲的还要多。毕竟她母亲是外祖的长女,嫁的又是宗室。不过看表妹这么可怜,亡母的嫁妆还被族人侵吞,她还是压下了炫耀的心思。
她劝徐复祯:“那些布匹衣装、妆奁首饰,指定是要不回来的了,你就当喂了狗吧。好在那些田庄铺子有契书在,他们抵赖不得的。”
徐复祯沉吟道:“京城那些我姑母管着,她不会昧了我的;润州的也好办,抚州离润州那么远,只要地契文书交了出来,我们请外祖家拨些人管着就是;只是抚州的难办。徐家人在抚州经营了那么多年,就算我们接了手,上哪去找那么多人给管着这些产业?”
沈芙容道:“我看你得亲自回一趟抚州。叫上你姑母带你一块回去,拿上常家给的嫁妆单子,桩桩件件理出来。你找不到人管,你姑母自然找得到。”
徐复祯扶额:“哪有那么简单。我姑母未必赞同我这么做。”
且不说姑母管着秦家一大家子,哪有空陪她回抚州?就算姑母有空也未必愿意呢。若不是前世经历了徐家人的凉薄,只怕她现在也没有勇气跟自家族人撕破脸皮。
“文的来不了,那就用武的!”沈芙容灵机一动,“沈珺不是号称有一支铁骑吗?借他的铁骑给你,不信徐家人不服软。”
徐复祯哭笑不得。
不过,沈芙容的话不无道理:她想拿回母亲的遗产,确实得亲自回一趟抚州。
而且,要出其不意。
第43章
徐氏每年腊月会祭祖。去年徐复祯及笄,徐夫人问过她要不要回去祭祖,她嫌抚州路远不愿折腾。
如今却正好用这个借口回去,现在是十月底,就算路上用掉一个月,也能赶上腊月的祭祖。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时间巧妙,如果顺利的话,甚至还赶得上回京过年。她打定了主意,送走沈芙容以后就到兴和堂等着徐夫人回来。
及至酉时日暮,外头才传来喧闹的人声。
五岁的秦懋如率先跑进来,手上挥舞着缠了软绢的梅枝。见到徐复祯坐在堂屋,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献花。这是她第一次出门,肉嘟嘟的脸蛋洋溢着兴奋的红晕。
徐复祯笑着接过她手上那支还凝着雪晶的梅枝,摸了摸秦懋如的头。杨姨娘进来见了徐复祯,担心秦懋如扰了她的正事,忙让乳母将秦懋如抱了出去。
徐夫人进来的时候,便见穿着银紫色雪兔毛比甲的侄女站在窗台几案上,将那支半开的梅花枝插在玉壶春瓶上。
这几年侄女长高了不少,繁复的冬装都盖不住她身姿的窈窕绰约,如今立在窗边插花的画面,云低鬟鬓,素手红梅,低垂的眉眼秾丽潋滟,是仕女图也画不出的秀致绝艳。
一转眼,当初雪团般的小人竟长这么大了。徐夫人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欣赏眼前的画面,直到徐复祯看到她,忙上前扶了她进屋。
待徐夫人坐定,徐复祯向她表达了想要回抚州祭祖的的想法。
徐夫人微微皱眉,道:“你有心回去祭祖自然是好的。只是今年雪下得早,外面天寒地冻的;我又听说淮北遭了灾,有些不太平。姑母实在不放心让你出京。”
徐复祯现在急着回去跟徐家算账,机会稍纵即逝,纵是恶劣的寒冬也不能吓退她,即便是路上吃些苦头——她又不是没吃过苦头。
她缠着徐夫人:“多派些护卫人手不就好了么?我爹去世这么多年,祯儿身为其女却不能代他尽孝。姑母,六叔为什么敢那样欺负我们,不就是觉得我们二房没有人了吗?我这趟回去,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二房就算只剩一个女儿,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
徐夫人没料到她存的是这份心。徐六爷这事做得确实缺德,可她一个出嫁女也确实奈何他们不得。没想到向来柔弱的侄女有这般心志,恍然间竟令她看见了早逝的大哥的影子。
她心中虽然动容,面上却仍是严肃得摆了摆手道:“这事不是儿戏。你要实在想回去,姑母先安排人把路上用的东西备下来,再让你姑父看看有没有可靠的镖局能护送你回去。要是没有的话,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姑母松了口,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便躲在晚棠院做计划。沈芙容来了两回,后来干脆一纸请帖把她请到郡王府小住,姐妹两
人便从早到晚地谋划对付徐家的法子。
徐复祯请沈芙容帮忙打听一下抚州各路长官的背景,转头郡王妃就过来问她是不是要跟徐家争财产。
徐复祯有些责备地看了沈芙容一眼:这种事情怎么好对长辈说!郡王妃回头告诉徐夫人,她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郡王妃却笑道:“你别紧张,干娘赞成你去争财产!为人长辈者侵吞小辈遗产,置血脉亲情于不顾,分明是他们不孝不悌在先。就是告到官府去呀,你也有理!”
徐复祯没想到郡王妃竟会赞成她的想法。
郡王妃又道:“你祖父是克己复礼的士大夫,养得你姑母也是那板正守礼的性子。干娘可不一样!我就信奉一个天理轮回,是你的东西,就大方去争!你想要的那些信息,干娘派人去查了,到时候拟一本册子给你。”
有了郡王妃的帮助,徐复祯很快拿到了抚州各级官员的信息。
过了几日,徐夫人派人传话过来,路上的东西是备好了,可是迟迟找不到可靠的镖队。这大雪没有停息的迹象,要是等雪把路封住了,那就去不成了。
眼见十一月将至,徐复祯急了。
她这才发觉这些日子为着徐家的事,她都好久没有想起霍巡了。她要不要找霍巡求助呢?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只要自己一开口,霍巡肯定会帮她把护卫的事情办好。
徐复祯有些沮丧地发现,她想办什么事总要依靠别人的帮助。她想出门,就要姑母给她安排好车马;她想对付徐家,就要沈芙容帮她忙前忙后;找不到护卫,她首先想到的也是去求助霍巡。
可是她不想总是这样麻烦他。他也有他的事要办……
沈芙容见她为着护卫的事整日愁眉苦脸的,遂道:“你不是逸雪阁的人吗?去跟文康公主说一声不就行了吗?让枢密院调一队兵马跟过去,不信那徐家敢抵赖。”
徐复祯苦笑。沈芙容哪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文康公主压根没把她当自己人,就算她真的腆着脸去求助,公主也未见得会搭理她。
沈芙容只当她是脸皮薄抹不开脸,恨铁不成钢地出去了。
过了两日,沈芙容告诉她:“事情办成了。”
“什么?”徐复祯没反应过来。
“公主答应了!”沈芙容很高兴,“公主有一支卫队要下江南西路,途中会经过抚州。公主答应带你同行了。”
徐复祯又惊又喜,没想到沈芙容会去帮她说项,高兴地抱住了沈芙容。
沈芙容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连声道:“你别谢我。公主还是看你的面子,不然别说我了,就算是我婶娘出面她也未必会同意。”
徐复祯的雀跃里便升起了一丝犹疑:她能有什么面子?她所有的面子都在逸雪阁被公主悉数驳回了。难道说公主还是想用她拉拢秦萧?那承不承这个情就是秦萧的事了。反正公主肯带上她,抚州之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虽说带上她于公主而言是顺手的事,但她还是得递拜帖进公主府谢恩的。
没想到沈芙容悄悄告诉她:“蜀中那边有不好的消息,把圣上又气病了,公主这几日在宫里侍疾。你还是抓紧回侯府收拾一下东西吧!公主的卫队十一月初三就要出发了。”
这么急!明天就到十一月了。
徐复祯忙去辞了郡王妃,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路上,她突然想到什么,对车夫道:“先去一趟金丹堂。”
没想到她比霍巡还先离开京城。离开之前,总要跟他道一次别。
筹划了这么久的抚州之行落定后,她的心蓦然空下来,然后迅速被霍巡填满。
她这才发现她很想他。
到了金丹堂,顺喜第一个迎了上来。金丹堂众人已尽数认得徐复祯,见了她过来忙低头见礼。徐复祯无心寒暄,匆匆走进了内室。
不多时,李俊走了进来。
“你们公子这两日有空吗?”徐复祯直奔主题。
她过两日就要走,虽然问得匆忙,可她还是想见霍巡一面。
李俊忙道:“霍公子前两日已经返回蜀中了。”
什么?
“他……怎么没来跟我告别?”
“小姐这些日子在郡王府,许是公子联络不上。”李俊恭敬地回道。
徐复祯不信。
只要霍巡想,在栖凤阁、在公主府,他不也能轻松见到她吗?何况现在她身边还有菱儿。他怎么可以不告而别呢!
她心里空落落的,失魂落魄地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徐夫人听说公主的卫队要捎带她,自是喜出望外。侯府的护卫还有外头的镖师哪有公主府的卫队可靠?她放下心来,又念叨着文康公主果然是徐复祯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