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毕竟这种情况能救回来属实是因为张太医医术高超;
倘若不幸没有救回来,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芦管没有接好,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动手啊!
徐复祯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呐喊。
她轻轻抬起了手,白玉般的指尖碰到芦管口,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流徐徐逸出。
只要轻轻一碰……
徐复祯想起了姑母那满布血丝的眼睛。
当初她得知徐复祯与秦萧“暗中苟且”,气得一病不起,不到三个月就驾鹤归西。
如果是秦萧死了,姑母会不会忧思成疾,会不会更早地离她而去?
不行,她只剩姑母这一个亲人了。
尽管她恨秦萧,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她不能冒着失去姑母的风险来换他的命!
秦萧根本就不配!
徐复祯眼睛一闭,恨恨地把手放了下去。
药童自外头走了进来,见徐复祯站在床边,忙放下手中的药罐上前道:“小姐,不要靠近世子爷,仔细碰到了芦管。”
徐复祯看了昏睡中的秦萧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外头所有人还在围着张太医,徐复祯默默地走出了院门,一个人孤身往后院走。
更深露重。
连廊上的烛火已经熄灭,却没有人过来续上,府里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秦萧所在的清风堂。
四周黑黢黢的,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
徐复祯记得姑母说过王今澜关在了佛堂。
她借着月光的照明一路往佛堂走。
到了佛堂,只有一个丫鬟坐在紧闭着的黑漆门口上守着打瞌睡。
徐复祯上前对她说道:“你下去吧,我跟王姑娘说几句话。”
昏昏欲睡的丫鬟闻言喜不自胜地下去了。
徐复祯抬手放在那扇古朴的木门前,一用力,将门推开了。
月光洒进佛堂内,燃着的两对香烛幽幽散发着檀香的气息,正中佛龛上的观音菩萨低眉垂目,宝相庄严。
跪在拜垫上的王今澜带着一丝期冀转过头来。
见到来人是徐复祯,她眼中的光芒霎时熄灭,继而迅速升腾起一股熊熊怒火。
“徐复祯!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王今澜尖声叫道,转过身朝她扑过来。
第18章
徐复祯往后一退,避开了她的攻势。
王今澜扑了个空,颓丧地用手撑着地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复祯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月光自身后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刚好遮盖住了坐在地上哭泣的王今澜。
王今澜仰起头,咬牙切齿道:“我跟你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陷害我?”
徐复祯笑了,道:“陷害?王姑娘,难不成世子吃下去的花椒是我偷偷塞进去的?”
王今澜咬牙道:“你别在这里装傻!要不是你以言语诱导我,我怎么会以为世子喜欢吃花椒,又怎么会在送他的月饼上加入花椒!”
徐复祯道:“我只是刚好忘了说世子不能吃花椒罢了,毕竟谁能想到你会惦记别人的未婚夫呢?”
王今澜双目猩红地盯着她:“你一早就猜到了我会靠近他,对不对?你一早就在布局……不,不,你猜不到,是谁告诉你的?夫人?不对,世子是她儿子啊,不是夫人……”
徐复祯冷冷地俯视着她。
王今澜面色灰败,发髻凌乱,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此时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平日里高
傲姿态?
徐复祯不禁有些可怜起她来:“王姑娘,承认别人比你聪明就这么难吗?你一定很享受把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确实很好。
她想起前世秦萧把她的婚退了以后,她也是像王今澜这般魂不守舍地把自己关在屋里。
王今澜带着墨环过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她从头到尾嘲讽了一遍。
她气得让水岚把王今澜赶了出去。
王今澜转头在自己手臂上抓了三道血痕去跟王老夫人告状,说是她动的手。
震怒的王老夫人将她禁了足,连秦家姐妹都不许前去探望。
姑母心疼她,却因着理亏没有办法。
她在晚棠院禁了整整一个月的足,出来的时候人都恍惚了。
如今时空轮换,高高在上的人成了她。
她蔑视着脚下的人,仿佛透过王今澜的身影看到前世那个匍匐在地上无助的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她无辜,王今澜不无辜。
“聪明?”王今澜恨声道:“我只是没料到你这么狠毒!不是说你跟世子青梅竹马吗?你宁愿拿他的性命做赌注,也要置我于死地?”
徐复祯收了笑,漫不经心道:“他的性命算什么?”
王今澜愕然:“你!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哪来的勇气不把世子当回事?”
徐复祯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是看我无父无母才敢欺负到我头上的是不是?被我这样一个孤女将了一军,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王今澜仰起头看她,目眦欲裂:“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徐复祯轻轻弯下了腰:“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王姑娘,你不妨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恨谁。如果说你真的取代了我,你会怎么收拾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虽然她一直觉得是秦萧杀了她,但王今澜并不无辜。
如果说是秦萧判了她死刑,那王今澜就是那个举起屠刀的侩子手。
徐复祯背着月光,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琥珀色的瞳仁却倒映着香烛的火光,明亮又锋利,像一束火炬般直指王今澜的内心。
王今澜惊恐地坐着倒退了几步。
徐复祯直起身来肆意地笑了起来,顺手将佛堂的门关上。
就让王今澜在里头好好地待着吧,哪怕只是体验一天——她从前在后罩房过的日子。
回到晚棠院,天色渐晓,晨光熹微。
水岚和锦英都候在了里屋,见徐复祯进来忙迎了上去。
徐复祯道:“你们也熬了一夜,都下去歇着吧。”
水岚早已困得不行,闻言忙谢过徐复祯,打着哈欠下去了。
锦英却没动。
见徐复祯看向她,这才上前道:“小姐,早些时候世子醒了,只是鼻子上接着芦管说不了话。夫人把我们都打发下去了,自己在屋里守着。”
徐复祯点头:“知道了。你快下去歇着吧。”
锦英仍是未动。
徐复祯疑惑道:“怎么了?”
锦英转头走到外间,朝院里左右看了看,将那两扇回字海棠纹格眼门一关,这才走到徐复祯面前跪下,道:
“小姐,世子这件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徐复祯面色如常道:“这不是王姑娘干的吗,怎么成我安排的了?”
锦英咬唇道:“小姐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奴婢。王小姐和世子私会,小姐是知道的;那花椒是小姐让夫人采买进来的;那桂花酥的花椒配比是小姐让人调的;中秋当日王小姐的丫鬟去找了周大做糕点,小姐也是知情的。桩桩件件,背后都有小姐的影子,奴婢很难相信小姐跟这件事无关!”
徐复祯心中惊异于锦英的敏锐,她扶起锦英拉她在床边坐下,道:“我承认我确实给了王姑娘一些诱导。可是,如果她没有动心思,我再怎么诱导也没用,是不是?”
锦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对世子?”
徐复祯见锦英突然哭了,有些无措,忽然想起锦英是侯府的家生子,姑母虽把锦英给了她,但在锦英心里其实秦萧才更像她的主子吧。
她向锦英解释道:“锦英,一个巴掌拍不响。世子接受了王姑娘的示好,说明世子对她有意思。王姑娘是官家小姐,不可能给他做妾。世子动了这个心,就说明他做好了抛弃我的准备,我反击一下都不可以吗?”
锦英抽噎道:“可、可他是世子啊。”
徐复祯耐心地说道:“他是世子又怎么样?他跟王今澜是一丘之貉,凭什么我能报复王今澜不能报复他?”
锦英吃惊极了,大概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论调,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是世子,将来就是侯府的主人,小姐你怎么敢、敢算计他?”
徐复祯心里升起一团无名火,难道就因为秦萧是世子,是侯府将来的主人,她就只能顺着他、依着他?而王今澜因为是女子不能继承家业,就可以被她算计?这是什么歪理?
她赌气道:“那难道我明知他将来要伤害我,也只能乖乖等着不许抗争,就因为他是什么狗屁世子?”
锦英抹泪道:“小姐可以找夫人主持公道呀!何必用这么偏激的手段,小姐有没有想过万一世子真的没了可怎么办?”
徐复祯带着一丝快意道:“那正好让三弟弟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