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婮听闻虞珧逃了后,为她高兴又感到忧虑。更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她有个疯狂的想法。她也想逃出宫去。逃去南赵。
阿珧喜欢的地方,阿珧生活的地方。一定是个美好的地方。
但她又听闻,虞珧被抓住了。晋文偃要亲自过去她被关押的地方。
她不禁祈祷,阿珧平平安安。
一连又过去许多日,始终被关押着的虞珧精神愈发萎靡。
牢中给送的饭食,就只有偶尔的馒头偶尔的白菜清粥,没有一日肚子不是饿着的。
她望着那一扇小窗口,越发恍惚。
颜徽精神也不太好,他常与虞珧说话,但依旧没能缓解她的委顿。她本身就有病症,是无法一直这样被虐待着。只能叹息,幸好他没把她独自丢下,否则此时还不知何种模样。
军营里已经不允许外人再进入。一只苍蝇都不允许。
几日前来过的男子几次交涉想要看望,都被严词拦在营地外。
虞珧望着小窗口透进的光线发呆,一会儿又会低下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中叫着小瑾,自说自话。
颜徽叫她,“公主,你与臣说话,不要总是与那小瑾说。”
然而虞珧像是听不见他的话。
梦里,晋子瑾也察觉她愈发的不对劲。她坐在榻上,低着头,自言自语。他坐在她身边伸手掌心抬起她的脸,“阿珧。我在呢。”
他抱住她,“我很快就会到你身边了。再等一会儿,好吗?已经很快了。”
虞珧趴在他肩头,“小瑾。”
“我在,我就在这里。”
“你看到我的小木马了吗?”
晋子瑾默然,像是不知如何回答,“没有。”
“我的小木马不见了。”
“我会帮你找回来。”
“我的小瑾也不见了。”
“我在这里呢。”
“你是我的小瑾吗?”
晋子瑾放开她,捧着她的脸让她认真看着自己,“记住我,阿珧。”
虞珧看着他,“我记住你了,小瑾。”
她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晋子瑾俯身吻在她唇上。
早知如此,那晚就不该放她走。
三日后,晋文偃抵达稷丽。踏入驿站之中,命驿站官员去将虞珧与南赵接应她的人带过来。
晋子瑾跟在他身后往驿站后院,“父皇,儿臣与他一同去。”
晋文偃回头向他看过去,“不必,会有官兵带人过来。”
不止晋文偃。晋兴怀、晋先祈都察觉了他的不同。
然几人却看不出他神色的异常,他脸上只有平静。
晋兴怀道:“皇兄行动不便,就不要参与这种事了。”
晋子瑾抬眸看向他,眼里一些温和的笑,“兴怀向来不聪明,不也爱向父皇讨活干,事情搞砸了又来找我收拾残局。”
晋兴怀脸色难看。
反倒是晋文偃,闻言莫名笑了笑,走入后院里。
晋兴怀甚是不服,“我何时搞砸了,找皇兄替我收拾了?”
“没有么?那兴怀往东宫跑的那些日子,是找我喝茶么?”
晋兴怀蹙眉盯着他看。觉他今日说话比以往笑里藏刀还要尖锐的多。像是被刺激过心情不好,不再自讨没趣。
晋先祈清了清嗓子,急忙跟上晋文偃去后院。不想自己被波及。
二皇兄是不是惹到太子皇兄了。
太子皇兄的“好脾气”,今日骂人都更难听了。
晋子瑾看两人都先后快步离开,又往内心压了压外溢的戾气。
东福在他身后,亦不敢说话。
殿下这样已经许多日。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他没看到过传回的信,但南赵公主的情况想一定是不好。
驿站的官员给几人安排好卧房。各自便都在屋中歇息。一直到官兵将虞珧与颜徽带来。
晋文偃走出屋。
晋子瑾从敞开的窗口往外看去。
虞珧被反绑着双手推倒在地上,颜徽也被踢了一脚跪在晋文偃身前。
晋文偃望着两人,在虞珧面前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脸,“想回南赵了,朕的身边不好么?”
虞珧看着他,神情恍惚,“陛下,我在晋国并不好。什么都不好。”
晋文偃一阵笑,“你与别的女人不同,若是旁人朕要么随她跑了,要么追捕的路上就直接处死。可你是南赵的公主,朕没有允许你回去,你就回不去。”
颜徽愤然道:“你将她逼成这个样子,你留着她在你晋国做什么!”
晋文偃笑,“从前或许无用,现在不就有用了么?”他看向颜徽,“你们南赵王,很在意这个妹妹。既然如此,也不是不能放她回去。让虞珩亲自来接她。”
他说着,放开虞珧的脸,站起身。
颜徽像是明白了他的打算,“你要我们王上亲自来见你?你想杀了他!”
晋文偃低垂着眼帘看着他,神色淡漠,“你这个南赵人很聪明,怎么来做这种事,真是浪费啊。”
“有何浪费。我不还是让公主被你们抓了么。”
“寡不敌众。”晋文偃道,他蓦然抽出一边站着的官兵的佩刀,“噗”刺入他的胸口,“你既然这么聪明,也该知道自己活不了吧。”
颜徽吐出一口血,咳嗽,抬眸阴狠看着晋文偃,“王上,不会上你的当的。公主,他也一定会救回去。”
晋文偃将刀抽出,鲜血也喷溅而出,“你们公主也在我手上,生死由朕。”
颜徽倒在了地上,涌出的血将浅棕的泥土浸染成暗褐色,渐渐鲜亮。
虞珧面无血色,睁大着眼看着他,大粒的两颗泪珠滚落眼眶,晋文偃手中滴血的刀抬起了她的脸,虞珧的目光看着他刀上的血,那血还在往下流淌,触碰在她的肌肤上带着余温。
她被迫看向晋文偃,整个人都僵硬着,唯有呼吸颤抖,泪落如雨。
“乖乖给朕待着,等到你那哥哥出现。否则,你还有个侍女吧。就像他一样。”晋文偃的刀尖再次指向颜徽。
颜徽看着虞珧,还有口气在,想安慰她,却已说不出话。
虞珧跪坐在地上,身形摇摇欲坠,目光看着他,“颜徽。”
她看着颜徽的血流了满地,生息渐无。目光呆滞着,只有泪流。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什么也做不了。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
晋文偃手中染血的刀丢在地上,虞珧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去,蓦然也倒在地上。
屋内,东福大气不敢喘地看着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到诡异的晋子瑾。
殿下不能出去,也阻止不了。公主身边那人是救不下来的。
若要救他,引起陛下的怀疑,后头公主再出什么事,殿下就没法再救了。
过于一次的忤逆陛下,就会适得其反。
他还是很担忧,禁不住出声,“殿下?”
晋子瑾没有应他。目光仍是看着院里晕过去的虞珧,看她被士兵架起,带走。
他不能被怀疑,那只会让她更危险。
阿珧。
院里恢复平静,连尸体也被带走。只剩下血腥味被风吹着四处飘荡。地面鲜亮的血液渐渐干涸,与泥土融成暗褐色。
天入夜,晋子瑾要去见虞珧。东福怎么都劝不住。
他从未觉得殿下这样冲动过。
他看晋子瑾站起身就往外走,吓得立刻抱住他,“殿下!殿下!”他压低着声音,“不可!不可啊!李御医说您还不能走,您这样会伤到腿的。您好不容易才恢复成这样。”
“不能见她,我恢复了做什么?”
东福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他觉得这个时候得把李思源叫来劝。大夫劝人比他会劝的多。
“我一直等到现在,我已经等到极限了。”晋子瑾的情绪里狂躁阴郁。
东福搜肠刮肚组织措辞,“殿下,奴才知道您担心公主。差遣个人过去看看。”
“我要亲眼见她。我已经厌倦够了,看别人告诉我。”他扯住东福的手臂将他丢到一边,吐出口气,尽是阴郁与戾气,“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他看向东福,眉眼间阴戾,“再不见她,我就要发疯了。我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
东福吓得勾着身子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殿下这个样子,他也难猜出他发疯会干什么。好像,想弄死所有人。
看他走得微微踉跄不太稳当,还是担忧,“殿下,奴才去找两身衣裳,随您一块儿过去。还能给您望望风。”
晋子瑾似乎恢复了正常,“嗯”了一声。
但东福知道他只是看起来正常,他小心地走过去扶着他回轮椅上坐下,“殿下您等奴才一会儿,奴才这就让人弄两身衣裳去。”
“嗯。”
夜色里,两人慢悠悠藏匿着身形,到了柴房外。
驿站没有牢房,遂虞珧被关在堆放马粮柴草的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