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你的轨 第62节
那么刚强果断,心性坚韧的许知晓,也想过死吗?
霍长盛差点被这个念头打倒,他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许知晓听到霍长盛的话,全身一僵。
“孩子没了的时候,你想过死吗?”
许知晓慢慢地收紧手指,指骨苍白。
……死?
他错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去死。
她没有错,她为什么要死?
许知晓冷冷地望着霍长盛。
她当时,乃至后来很长时间,都想亲手杀了霍长盛。
要做的不留痕迹,要掩人耳目,要让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是她做的。
虽然听起来不可能,但是对她来说是有办法的。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有父亲,生养之恩尚未报答。
她有至交好友,视她如同亲生姐妹。
她有一直想做的,可是还没有完成的事,时光匆匆,转瞬之间就会成为终身遗憾,她不忍辜负。
至亲至爱,至高无上,不能抛弃。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她的双手沾染上鲜血,尽管午夜梦回,她真的无数次的如此想过。
很长很长时间,这种情绪把她撕裂成了两半,互相对立,互相憎恶,互相吞并。
或许在某种方面,她应该感谢霍长盛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他找了这么一个所谓的替代品,她怎么能知道自己瞎了眼,爱上这么一个蠢货?
可笑她差点为了这个蠢货,犯下不可回头的错误。
他不配,也太不值得。
霍长盛希冀地看着她,“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
如果换作是过去,许知晓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要你死。
不对,就算是你死了,就算你已经下了十八层地狱,就算转世轮回,她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许知晓以为自己生性凉薄,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如此恨之入骨。
而现在许知晓已经心如止水,她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你知道,都回不去了。”
霍长盛的眸中泛上一缕痛色,“知晓,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而许知晓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你应该问你自己。”
于是霍长盛听话地在空落落的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我们怎么会如此?
水火不容,如同不死不休的仇人。
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一次,一切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霍长盛眼角余光的视线,突然落到了旁边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上。
看着他的动作,许知晓面色一寒,“你要干什么!”
霍长盛的双眼片刻不离她的身影,痴迷的,眷恋的,痛悔的,万般情绪糅合在一起搅碎,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昼夜不停地流淌,拖拽着他,撕扯着他。
逼迫着他日日夜夜的回想,和知晓相处的年年月月,和失去知晓之后,他将要独自走过的,何等枯寥孤寂的岁岁年年。
霍长盛凝视着许知晓,露出一个惨笑,苍白的脸孔,一双眼睛却好像是在燃烧。
将他最后的生命都燃烧殆尽。
“这样好不好?”水果刀深深地捅进腹部,血液迅速地涌出,黑色的衬衣被染透成一团暗色。
他脸色一瞬间的惨白,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神情的变化,嗓音却甜蜜,如同从前在耳边的脉脉情话,“知晓,这样行不行?”
他凝视着她,酒香混合着鲜血的味道,融合成了奇异的气味,他在这种情景下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笑容如同漩涡,“我把命赔你,赔给咱们的孩子,原谅我,行不行?”
第59章
许知晓眼睁睁地看着霍长盛脸色煞白,撑着身后的桌子缓缓地滑落在地。
许知晓快步走到卫生间,拿着两条毛巾跑回来,没有冒然拔出深入肌理的水果刀,而是把毛巾堵在他不断出血的腹部,血液快速地把白色的毛巾染成可怕的红色。
霍长盛深深地看着她,眼里透着几分缠绵,这种境地下居然还能笑。
好久,好久没有和她靠的这么近了。
如果能这样死,也好。
附近就是一家医院,现在轻易不能移动,只能简单地止血,许知晓一手打电话叫救护车,一手紧紧按住霍长盛的伤口,观察了一下伤情,详细地说明情况后挂掉电话。
她抬起头,双眼直视着霍长盛,眼睛里面没有害怕,没有惊慌,没有伤心,没有对他的感情,没有他想看到的任何情绪。
什么情绪都没有。
许知晓看着他的眼睛,拿起电话报了警:“我这里是新华区四栋六层,我的前夫过来用水果刀自杀,现在人在现场,我进行了急救,已经叫了救护车,谢谢,麻烦了。”
她第一时间给他急救,叫救护车,报警,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慌张,条理分明,处事果断。
她每说一句,霍长盛的脸就白一分,最后已经是面无人色。
他用尽力气问她:“你就这么……恨我?”
许知晓没有回答,继续给他进行简单的包扎,直到他晕厥过去,她看着他惨白的脸,和自己捂在他腹部已经是鲜血淋漓的手。
空旷的可怕的楼层,血液静静地渗过她握住毛巾的手指滴落在地上,许知晓眼睛都不眨一下,用衣服下摆继续堵上去。
许知晓看着霍长盛惨白如纸的脸,她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只能感觉到一直在流淌的血。
听着窗外楼下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
许知晓张了张嘴巴,静寂无声的,只是说了几个字。
我真瞧不起你。
医院。
医生拿着一张纸急匆匆地走过来,“你是家属吗?我们要给他做手术,你快签字。”
许知晓没有接,而是站在原地客气地回道:“不好意思,我是他的前妻,法律意义上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权利签字。”
医生停了停,理论上这样讲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看着眼前镇定自若,仿佛里面躺着的是小猫小狗的女人,颇有些哑口无言。
许知晓温婉道:“您稍等。”
她的手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斑斑红色点缀在她玉般的手指上格外扎眼,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霍长盛现在在距离我公司最近的安康医院,自杀,需要抢救。”
挂掉电话之后,许知晓对医生礼貌地说道:“您再等等,应该很快就可以手术了。”
年过半百的医生自认活了大半辈子,又是在医院,牛鬼蛇神见多了,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曾经的丈夫危在旦夕,她手上沾着血,脸上居然还能带着笑,有礼有节,处事得当,进退得宜的像一个假人。
冷静理智,是一个人不可多得的品质,可是过于的冷静理智,就不得不让人有些恐惧了。
许知晓看着医生有些异样的神色,出言解释道:“您看了他的伤口和刀子的方向,应该知道那是他自己做的才会有吧。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也马上到,您放心。”
可是医生看着并不怎么像放心的样子,转过身有些仓惶地快步离开,好像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洪水猛兽一样。
许知晓想了想,还是给许父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许父声音有些着急,“晓晓?出什么事了吗?”
许知晓顿了顿,有些愧疚地说道:“爸爸,让你等我这么长时间,对不起。”
许知晓看着走廊远处走来的警察,平静地说道:“爸爸,霍长盛刚才到我的公司自杀,我现在在医院,我报了警,现场有监控,你别担心。”
电话那头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许父的声音几乎是立刻恢复了沉稳,“好,爸爸来接你。”
在两个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父女二人都面无表情,身姿挺拔如同永远压不倒的松柏,眼底深沉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来了两个警察,和许知晓走到一旁做笔录。
许知晓有一说一,没有平常人的惊慌失措,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仿佛里面正在抢救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不,比之陌生人更不如。
两个民警警惕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许知晓注意到,于是说:“公司里有事发时的监控,可以随时调取。”
又说了几句,民警表示有问题会随时再来找她。
警察离开之后,许知晓坐到走廊的椅子上,轻轻抬起右手,侧首细细打量着自己染着血的手指。
她听到由远而近的慌慌忙忙的脚步声。
林卓满头大汗,看到不远处的许知晓,腰背停直,抬着血迹斑斑的手指转过头看向他。
她眼底深沉如同漩涡,如同暗流汹涌,危险莫测的深海。
她坐在一方,清清淡淡,仿佛断绝了七情六欲,与世隔绝。
林卓感觉汗水一下子没了,身上都凉透了,他停在离许知晓几步远的地方,徒劳地喘了几口气。
林卓稍稍平复了呼吸,有些挫败地望着许知晓。
声音沙哑,“是阿盛主动去找的你,是他想不通捅了自己一刀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