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哥哥好。”清脆的童声从身后传来,小女孩细声细语道。
  “阿娘说无功不受禄。您要的消息,一个铜板就够了,可您给了五个,这五个铜板,够我们一家人吃十天饭了。”
  “所以……我不舍得还给您……”她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羞愧。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头难为情地垂了下去。
  “我可以用这个来抵吗?”
  说完,她便把拨浪鼓递了过去。
  谢令仪目光从她脸上略过,落在那拨浪鼓上,微微一愣。
  那拨浪鼓表面缝了好几层油布,边缘也有些发灰,手柄更是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是一件旧物,却被主人珍而视之。
  小女孩还在战战兢兢举着鼓,见谢令仪迟迟不接,忍不住转头,瞥了身后的哥哥一眼,满眼忐忑。
  她哥哥也攥紧了手中的破碗。
  半晌,谢令仪微微一笑。她伸手接过拨浪鼓,又轻轻摇了几下,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谢你呀。”
  随后,她将东西小心地收入袖中,又蹲下身,在小女孩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谢令仪摸摸她脑袋,起身离开,璞玉连忙跟上。
  另一头,男孩见两人走远,立马紧张兮兮跑过来问妹妹。
  “他方才与你说什么了?我还看见他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是什么,危不危险?”
  “是一大块银锭呀!大哥哥给了我一大块银锭!”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不过那个哥哥不让我告诉别人,只让我晚上偷偷交给阿爹阿娘。”
  财不露白,确实不能让人看见。男孩看见那十两银子,赶紧伸手遮掩。又望了望谢令仪的背影,心里暗自羞愧,只觉得他确实是个好心人,并狠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璞玉跟在她身后,待出了巷子,才问。
  “小姐,咱们今日没见到那群人,后面还来吗?”
  “不用了,往后都不用再过来了。”
  “啊,好吧。”璞玉挠挠头,“可是小姐您为什么要骗他们啊?奴婢在上京都没听到这样的消息呀。”
  “还有,咱们散布这样的‘谣
  言‘,最后不会被人给抓起来吧......”
  谢令仪笑笑没接话。
  说真话自然不会被抓,现在是没有听到。她只不过是让这消息,借小孩的口,提前出生罢了。
  再说,青州百姓自发为太子祈福,此事本就为真。而且,不止是青州,不久之后,全国上下都会有人替太子祈福。
  璞玉见她半天不说话,只当她有自己的思量,又小心翼翼问。
  “小姐,事情都办完了,那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若不回府的话,奴婢还想去医馆看看。您这手背上的伤口,得多敷点药。万一留疤了,那就糟了。”
  提到药,谢令仪眼神微微一滞,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那药确实不错,涂上去既不痛,还透着一股清凉。
  就是不知道祛疤效果,是不是当真那么好。
  那要不要再去蹭蹭药呢?
  思绪漂浮间,步子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到了浮光院。
  她几句话打发走璞玉,抬手一推,院门缓缓敞开。
  里面的人在听到第一声‘吱呀’就立即抬头,他坐在离门最近的藤椅上,面色冷淡。
  看见谢令仪进来,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便立即转移到她被白布层层包裹的手背上,原本随意搭在藤椅上的手无意识握紧。
  “贵人昨日,为何失约?”
  第20章
  男狐狸精贵人为何如狼似虎地盯着奴……
  “什么失约不失约的,本公子何时答应过你昨日有约?”谢令仪信步进去,望着他坦然道。
  “也对。”闻应祈冷笑一声,随即抬手理了理袖口,径直朝里屋走,声音沉沉落下。
  “是应奴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贵人至少会多爱惜自己一点。”
  这话虽短,却像是在空中投下一块巨石,砸的谢令仪一愣,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来。
  不是,这又关自作多情什么事?她不解他那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有过情?
  “哎,你说清楚。”她反应过来,忙追上他。
  屋门大开,她一脚跨进去,迎面便见那只黑猫,盘踞在圆桌正中。虎视眈眈,竖起尾巴盯着她。
  谢令仪对这只凶猫还心有余悸,她下意识捂紧了手背,在门槛处徘徊,犹犹豫豫,不敢向前再多迈一步。
  闻应祈站在窗边,早已等得不耐。他余光瞥见她踌躇不定的模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却未回头,只低声嘲讽。
  “贵人平日里胆大包天,怎么今日反而被一只弱小的猫给困住了?”
  谢令仪闻言,心中暗自腹诽。猫会抓人,你又不会。只是这话,她不便当闻应祈面说,也懒得再去猜他的小心思。
  她打算单刀直入。
  “那你还想不想让我进去?”
  “我......”闻应祈听她这话,身形明显一僵。转头看着她,脸上青白交接。
  堪称一句——变幻莫测。
  半晌,他哽着脑袋,闷声喝退了猫。
  那猫不情不愿从圆桌跳下,尾巴在空中华丽转一圈,昂首阔步出了屋。
  哼,看他吃瘪,谢令仪无端心情大好,也就颇为大度的原谅了对方的无理。
  她进屋随意找了处坐下,一声不响的就开始解手背上的白布条。可惜那布条像是被血渍黏住了一样,紧紧贴在伤口上。每扯开一点,都撕扯着皮肉,疼的她额角直冒冷汗。纵使她咬紧了牙关,却依旧止不住手腕的颤抖。
  “你这手是想废了不成?”窗口处传来一道声音。
  谢令仪暂时还没空理他,兀自专注着伤口。
  等她深吸一口气,再要去撕布条时,手腕就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了。
  那力道不重,却无端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谢令仪下意识抬眼,正好对上闻应祈冷淡的目光。她微微挑眉,并未挣扎,反倒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安心等着他伺候。
  对方一言不发,松开她的手腕,又不知从哪捞过一个剪子,干脆利落地剪开了脏污的布条,随即嫌弃地扔在地上。
  谢令仪见状,摸了摸鼻子,她倒是没想到,还可以用剪刀。
  伤口被完整掀开,原本该结痂的地方却泛着湿润,看着倒比昨日更严重了。
  闻应祈盯着那处,眉头皱得更紧。
  “怎么回事,沾水了?”
  谢令仪闻声,心虚转开眼,“一点点水花而已。”
  她哪知道,汗水也这么厉害啊。亏她洗漱的时候,还万分小心,举着手臂,直到酸胀。
  闻应祈盯着她不作声,脸色却不大好。
  谢令仪木着眼睛装死。该说不说,与人交往过深,不是一件好事。比方说现在,明明受伤的是她,可偏偏对方却摆出一副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模样。
  分明,他才是那个光吃不吐的貔貅!
  “好了没?”谢令仪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都快把那伤口盘出花来了。
  “等我再上点药。”闻应祈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放下她的手,起身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然后,不待谢令仪反应,便眼疾手快将瓶口对着她的伤口一倒,里头药粉簌簌落下。
  “啊!”谢令仪登时惊呼,整个身子快速朝后倒,然而,她手腕却被闻应祈牢牢捏住,根本动弹不得。
  “别动,你伤口沾水了,得换种新药。”
  “那这药不对劲,怎么比昨天还痛?”谢令仪满脸不信,语气怀疑。
  闻应祈闻言,白她一眼,“昨天你的伤口可不是这样的。”他说完,便毫不客气地再次摁紧谢令仪手腕,冷脸看她挣扎。
  谢令仪这下彻底明白过来了。疼成这样哪里是药的事,他分明就是在报复,绝对在报复!自己怕是心善,引狼入室了。
  但现在命脉还掐在人家手里,自己若一味用强,天知道他将来还会不会在暗地里耍些阴私手段。
  罢了,如今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伤口好了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是以,谢令仪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了下来。然而,伤疤她是不敢再看第二眼的,只好气呼呼偏过头。
  见她终于安分下来,闻应祈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隐秘的弧度,但很快又敛了去。
  他动作极为麻利,上完药后,又要用丝帕,故技重施在她手腕上挽花结。
  谢令仪眼尖,立刻发现了他的企图,一把拦住。
  “我一个公子哥,你给我打什么花结?还不赶紧解开?”
  “是吗?”闻应祈垂下眼眸,不置可否。但还是听她的话,只简单缠绕了两下。
  谢令仪松了口气,生怕他看出什么,赶紧转移话题。
  “看你手艺这么熟练,难不成你还懂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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