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事,她谢令仪干不出!
  可现在,哪还有适龄的男子供她挑选的呢?
  宫里是万万不能去的,若生来是为了入宫,她宁愿当初一头撞死在祠堂。
  为今之计,便只有......
  思来想去,她眸色一冷,心中已有了定计。再次对上父亲视线,她眼里多了几分决绝。
  ——
  父女俩一番谈话下来,谢令仪脊背上早已出了好几道热汗,濡湿的衣衫紧贴着皮肤,让她整个人都被禁锢住。
  此时一走出堂屋,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倏忽便从衣领钻入,顺着汗湿的皮肤往下滑,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抬手将散落的鬓发往耳后拢了拢,缓缓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竟一直紧绷着肩背。如今稍稍松懈,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力气,四肢百骸都隐隐酸软。
  璞玉早就提着灯笼,在垂花门内等着了。见谢令仪一露面,连忙上前扶住她,看见她脚底虚浮的模样,眼里满是心疼。
  “小姐,屋里茶还温着,浴室1里热水也已经备好了,小姐一回去便可梳洗歇息了。”
  “先不急。”谢令仪叹口气,“扶我去祠堂吧。”
  “这么晚了,去祠堂是?”
  “上柱香。”
  同时也去求求老祖宗,保佑三个月后,那事真的发生。
  第12章
  赝品勾引奴的绿腰舞跳的可好了,贵人……
  太子府。
  太子元怀英已在榻上躺了两日,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厚重得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雕花窗棂微掩,外面隐约传来侍女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雨打乔木声。
  床榻上,元怀英侧身而卧,缠绵的病气侵蚀,让他原本清隽雅质的脸变得苍白。放在锦被上的手,指节突兀,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许是不愿让人看见他这孱弱模样,他榻前放了一扇屏风,隔绝内外视线。
  五皇子元衡与侧妃李扶光皆在屏风外候着。
  屏风内,元怀英一声干咳,打破静默。
  “阿衡,前几日的宴会,可有看中哪家小姐?若是看中了,尽管告诉我,我便替你去向父皇请旨。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总不能老是出宫来看顾我。”
  太子原本住在东宫,为了养病,皇上特地命人,在宫外造了一处僻静的宅子供他居住。
  元衡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推辞。
  “大哥,咱们嫡亲的兄弟,不必如此见外,一切等您身体好了再说也不迟。”
  说罢,他目光一转,掠过站在窗边的李扶光,揶揄道:“倒是那日大哥在湖心亭多停留了片刻,难道是相中了哪位佳人?如此,也不负长嫂为您费心张罗的这场探花宴了。”
  元怀英半晌未出声,李扶光倒先按捺不住了。她面无表情,仗着里面的人也看不到,连身子都未弯,敷衍式的对着屏风行了个礼,便道。
  “太子,药已经熬好了,臣妾这就去端过来,先行告退了。”
  “去吧。”
  元怀英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股做态,淡淡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李扶光见状,连一句寒暄也无,径直离去。她步履匆匆,裙摆在风中微扬,很快隐没在廊外的阴影里。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声轻敲地面,透着几分凉意。元衡看了眼屋外,确定人已经走远,方收敛起脸上的散淡笑意,神色也变得肃然。
  “大哥,在来太子府前,母后曾三令五申,告诫儿臣一定要让您在世家中挑选一名女子。哪怕是为妾,也要诞下子嗣。”
  这又是老话常谈,元怀英听了有些厌倦,
  “那依你来看,你觉得哪家女子最为合适?”话罢,他又一顿,“听说谢太傅的女儿也去宴会了?此女如何,你可见到了?”
  “大哥是在说谢容君?”
  元衡挑了挑眉,一双灵动的杏眼霎时出现在他眼帘,他嘴角微翘,却又极快地压下,语带不喜,“此女胆子极大,颇为任性骄纵。”
  元怀英闻言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锦被一角。
  “骄纵的家里已经有一个了,寻个乖巧听话的吧。你自己看着来,你办事,大哥一向放心。”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外头雨停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宫吧。”
  “好。”
  元衡点点头,出了房门,站在檐下,抖落一身药腥味。
  乖巧听话的?他脑子里倒是出现了一抹白色身影。
  ——
  风清气朗,带来阵阵花香。
  谢令仪趁着这好天气,伏在案前,凝神屏息,一口气画完了三幅扇面。最后一笔落定,她满意地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目光落在画上,毫不掩饰欣赏。接着,她蘸了印泥,将一枚鸭掌印轻轻盖在扇角。
  待都盖完了章
  子,她揉揉酸涩的手腕,心中盘算着等墨迹干透后,再好好装帧一下,放起来细细欣赏时,就见璞玉笑盈盈跑进来,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小姐,上回您让奴婢打探的消息,有着落了!言玉铺子的掌柜的昨日云游回来了!”
  “当真?”
  “千真万确!他们管事的今晚还特意在翠茗楼订了一桌酒席,为掌柜接风洗尘呢!”
  “好,那赶紧帮我换身装扮,咱们现在就去会会那掌柜的。”谢令仪喜不自胜,连声量都放大了几分。
  璞玉连忙应声,麻利的行动起来,可收拾到一半,她突然一拍脑袋,神色有些懊恼。
  “小姐,奴婢......奴婢方才还忘了件事。”她睨着谢令仪眼色,慢吞吞从怀里又掏出两沓黄纸。“浮光院又来催账了。”
  那沓黄纸现在看着有两指宽了。
  谢令仪原本眯着眼,哼着歌。
  惬意的神情,在看到那两沓厚纸时瞬间凝固,手里鸭掌印差点没拿稳。
  她深呼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这次......多少银子了?”
  璞玉低头伸手翻了翻黄纸,嘴里念念有词数了好几遍,方吞吞吐吐道:“大约......两千两左右。”
  还好,还好。谢令仪神色稍缓,拍拍胸口。两千两而已,卖一副旧画就能赚回来。
  “不过......加上利银,现在已经滚到两千五百两了。”
  “什么?”
  晴天霹雳!
  她现在脑子里一阵晕眩,嗡嗡作响。
  两千五百两。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对方在报复,绝对在报复!
  报复她当初说大话,喂他喝药,让他自生自灭这么久。
  从前他在象姑馆哪里寂寞过这么长时间!
  “那小姐,咱们要去提点应奴一下吗?”
  “去!怎么不去!”谢令仪恨得牙根直痒。
  她现在不仅想去提点他,还想亲自动手教训他,然后再给他灌个十杯八杯的浮生散,最好灌死他!
  “去把那些扇面妥善包起来吧。”
  “啊,小姐不是打算自己画了欣赏吗?”
  “日后再欣赏吧。”谢令仪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先拿去言玉铺子。”
  卖点钱,养貔貅。
  ——
  言玉铺子掌柜的,是个仙风道骨的人物。平日里酷爱读些狐妖书生,鬼神志怪小说。
  这次云游归来,他网罗了一大筐奇闻异志。
  店里伙计领谢令仪进内堂的时候,就瞧见他正伏案疾书,笔尖如飞。
  专注的压根没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谢令仪见状,也没惊动他。她目光一一扫过书架上,层层叠叠堆着的各类手记。有些书页都已泛黄卷边,有些上面甚至还有虫蛀的洞口。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那掌柜的放下笔,长吁一口气,看见谢令仪站在他面前,吓了一大跳。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双腿走进来的。”
  那掌柜的听了,瞪了谢令仪一眼,两边花白的八字胡往上一翘,张口就要喊人。谢令仪忙笑着拦住他。
  “老先生勿怪,开个玩笑,在下是来同您做生意的。”
  “什么生意?”
  “听闻老先生十分喜爱黄公的画,刚好
  在下这里有些渠道。”
  谢令仪没多废话,直接把那扇面拿了出来,放到掌柜的面前徐徐铺开。
  “老先生请看。”
  “不用叫我老先生,老朽法号济巅。”
  “好的,济先生请看。”
  济巅先是把画凑近了看,后又拿远了瞧,再眯着眼睛上下一打量,最后眼神滑到落款处,直到见到了鸭掌印,才喜笑颜开,把扇面拿在手上,半天不愿放下。
  看见谢令仪盯着他,又故意收起笑容,板着脸严肃道。
  “这扇面你哪来的?偷来的?那这价钱就得打个折啊。”
  谢令仪听了,简直要被这老顽童的话给气笑了。她看着对方身上洗得发白,袖口脱线的灰绿道袍直纳闷。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