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可偏偏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生啊。”老大点燃雪茄,吐出个烟圈,靠在沙发背上感慨,“祁有川的儿子被邹宝华收养了,邹宝华那个老东西,八十多了还不死,一心要找到枪杀他儿子的真凶,让祁有川的儿子和白延陆的女儿订了婚,我用了些手段,但估计他找到杜群英也只是时间问题,国内实在不好动手,但要真到了那一天,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让杜群英这个证人消失。”
  如果为了他妈让他的决心坚定了百分之七十,那报复杜群英这件事就让他的决心坚定到了百分之百。
  魏明天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九岁,虽然干着违法的勾当,但却可以说得上天真单纯,在从心到身都被荼毒殆尽,却还担心母亲受到报复,抗下罪责赔上十五年青春的少年了。
  第一次,他收到了一百万,任务前他回了趟家,把家里欠的六万块钱都还掉,把她母亲接到云港,送进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请了护工和保姆专门照顾。
  看到他母亲吃着昂贵的饭菜,惶恐不安又幸福欣慰的样子,他觉得很值。
  任务那天晚上,他开着半挂等在路口,在目标车辆出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看着那台迈巴赫翻车爆炸,他心里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其他人的车堵住了白家大小姐的去路,他一边吐着烟雾,一边挂挡打转向,把对方的退路也给堵了个严实。
  他看着那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从车上下来,和那十几个人奋力战斗,感叹一声对方身手不错,然后还在好奇白家小姐,这个无辜却牵连甚深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差不多了,他看保镖身中几刀,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就跳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看穿着一条漂亮精致的,典型是富人千金才会穿的黑色蓬蓬裙的姑娘跪在驾驶座上拍打着驾驶室的玻璃,惊恐伤心地喊着保镖的名字,“阿终!阿终!”
  他没犹豫,钻进车里一把抓住对方的脚踝,想把她从车里拽出来。
  但这个姑娘出乎意料的,明明吓得都快昏过去了,却跟不要命似的使劲蹬踹,和在虎口挣扎祈求一线生机的羚羊似的,甚至还回手给了他胳膊一刀,他一时脱手,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警笛声。
  “走!”
  抓白家小姐已然来不及了,他不能被捕,先撤了再说。
  魏明天喊了一声,跳上了中间那台越野,这时他看到保镖带下了白家小姐,两个人踉跄着往前跑,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扑上去,无论如何都要再博一次。
  “走啊,警察来了!”他愤怒地喊了一声,看到白家小姐为了保护那个保镖居然徒手去抓刀刃。
  他还是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觉得惨白,白得反光。
  保镖拖出了同伙,白家小姐没有犹豫,朝前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警笛声清晰可闻,他果断放弃同伙,三辆车掉头逃跑了。
  那天晚上,魏天明做梦梦到了一只白生生的,握着刀刃,掌心滴滴答答流血的手。
  他也曾给杜群英当过保镖,他甚至没把自己当保镖和马仔,他把对方当成大哥,虽然被带上了违法的不归路,但他确实真金白银挣了钱,也享福了。
  可那天晚上,他被杜群英一杯下药的酒买给了老大,他推开扒他衣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房间门口,推开门,看到门口的杜群英,以为自己终于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杜群英同样白皙修长的手,也像白家小姐握刀一样,握住门把手,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之后他化妆换衣,去事发地附近的医院挨个儿探了探,就找到了白家小姐和保镖被警方送去的医院,打听到了情况。
  白延陆的养子被烧伤了,但是没死,白家小姐的保镖送到医院没多久就咽气了,白家小姐的手伤得挺重,但又算不得什么了。
  他在医院附近转悠了几天,跟着殡仪馆的车,混进人群里,参加了那个叫吴慎终的保镖的葬礼。
  白家小姐手上的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站在台上念遗书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下巴上滑落的眼泪。
  可惜了,黑纱覆面,魏明天还是没能看到白家小姐的真容。
  第93章
  祁总……白家小姐见信如……
  当年侥幸逃过一劫的国内外两个头目都寄希望于,除了白延陆以外谁都不知道下落的杜群英不要被找到,在绑架白洋失败后看似平静的一个月里,他们都觉得这个希望越来越大。
  但当他们收到祁昂连夜包了一架飞机直飞西班牙的消息时,就知道这个希望终究是破灭了,祁昂已经知道了杜群英的下落,甚至等不及国内警察的行动,已经铤而走险亲自去找人了。
  两人立马派人跟去了西班牙,还在当地雇佣了杀手,想着干脆把祁昂和杜群英全都弄死在海外。
  但祁昂找了岳峙,付出百万高昂的保费,带去了一个可以说是顶级的精英小队。
  那个叫西极的,十几年的岁月都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的娃娃脸男人,恐怖如斯的势力在国际都享有盛名,在他们的杀手还没有找到祁昂的下落时,对方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杀手的驻地,十分钟都没用到,就团灭了他们的人。
  之后他们费尽一切办法从西班牙追到摩洛哥,虽然往祁昂身体里送进了一颗子弹,但终究没能改变结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昂和杜群英在众人的护送下上了飞机,飞向了云港。
  国内的老大从边境紧急赶到云港,叫来了魏明天,把装着一百万现金的箱子直接摆在了对方面前。
  魏明天这五个多月抱着第二天就要死的心态,过得放纵且肆意,愁苦在他脸上消散而去,甚至让他有了种人生中从不曾有过的不羁气质。
  “准备好,祁昂的飞机明天下午就会落地,肯定会有警方和特警在机场守着,一路把他们护送到警局门口,等到了警局门口,就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那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明天,一切都靠你了。”老大道。
  魏明天大口大口吃着龙虾炒饭,他最近一直都住在这家五星级的酒店,吃饭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后厨都习惯了。
  就像这道龙虾炒饭,他嘱咐龙虾要完整的,加三只,别把虾肉挖出来切碎,所以与其说是龙虾炒饭,还不如说是龙虾和炒饭。
  他用勺子把盖在龙虾上的炒饭扒拉开,直接拿出龙虾壳里的一整条龙虾肉,一口就咬下去三分之一,“知道了,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你要是豁出命去,就不可能失败。”老大说。
  魏明天干
  掉一杯五千多的红酒,抹了抹嘴,“我没打算活,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废话,那可是荷枪实弹的特警,我可能都还没见到杜群英的面呢就被打死了,我就问你,我要是失败了,你会不会对我妈做什么?”
  老大叹了口气,“明天啊,那时候我是真喜欢你,一晃这么多年,我们都老了,不说别的,你当年没把我供出来,我也多享受了这二十年,很够本了,你放心,你都死了,我对付你那个瞎了眼的老娘有什么意义?”
  魏明天点点头,他明白了,不管任务成功与否,只要他死了,他妈就是安全的。
  老大在他面前放下一张纸条,“这几个人也是我这次带过来的,全听你吩咐,他们的命不值钱,你随便用。”
  魏明天瞥了眼上面的电话号码,“怎么,他们也拿了两百万?”
  老大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魏明天的肩膀,“开什么玩笑,他们要是不死,他们在缅甸的亲人身上的器官差不多能卖个两百万吧。”
  魏明天扔下手里的叉子,把他送到门口。
  老大深深看了魏明天一眼,“再见了。”
  魏明天笑,“我不过是早走几年,都是要下地狱的,总会再见的,不需要道别。”
  老大也笑了笑,“你说得对,总会在地狱再见的。”说完摆了摆手,双手插兜走了,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就是个四十岁的普通中年富商。
  魏明天狠狠地瞪着他的后背,等人消失后,重重地甩上了门。
  那天晚上,他去医院看了看他妈,请来的保姆和护工都是好人,把老太太伺候得很好,老人家沉沉睡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儿子来过,魏明天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把一张他十八岁的时候和她母亲照的唯一一张合照放进了床头的抽屉里,这才离去。
  第二天,他和几个人一起,开着一辆改装的半挂车走上了自己的不归路。
  警局的地址改动过,换到了现在人们戏称单位一条街的新城区,马路宽广,除了在这里上班的工作人员,平时没什么人,更重要的是,不像之前老市区的旧办公楼周围的马路都是不允许超过限重的货车进入的,这条街可以让他们畅通无阻,倒是方便了他们行动。
  魏明天吸了口烟,扔进气瓶早就全都拧开的火车厢,大火瞬间燃起,他跳上车大喊了一身,金属怪兽背负着绝望疯狂的火焰,朝着目标直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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