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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恍惚间她想到了清河镇,夏日的清荷镇是随处可见的莲叶蓬蓬躲清幽,秋日是小儿撑舟采莲蓬,但她不爱吃莲子,唯爱吃藕。
  莲藕这种食物好像无论怎么做都好吃,煲汤,煎煮,油炸。
  折下一朵荷花的谢钧并没有递给她,而是别在她素净得仅有一根簪子的发间,“我一直觉得荷花同你适配,只是荷花纵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得要适配好的环境和真正的赏花人,夫人认为呢。”
  他这句话摆明了说崔玉生不是她良配,他不是,难不成他就是了。
  “荷花之所以是荷花,皆是因为它不愿同流合污的高尚品格,在困境中仍坚韧的品性。这样的它想来也不会在意自己生长的环境,是否有人欣赏它的内在外貌,因为它不需要向任何人自证,也不需要别人的赞美理解。”反唇相讥的玉荷克制着将花摘下扔掉的冲动,花毕竟是无辜的。
  随着太阳出来,周围温度逐渐升高的谢钧取出准备好的草帽给她戴上,低头为她系上时,薄凉的唇状若无意划过女人圆润小巧的耳垂,“玉娘,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解释的。”
  在靴子落地的那一刻,玉荷并没有自己所想的心慌意乱,反倒是歪了歪头,用着疑惑的口吻询问,“爷这是什么意思,妾身为何一句都不懂。”
  谢钧嗤笑一声,冰冷的指背碰上女人的脸颊,眸色幽暗,“你知道淹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尸体肿胀,面部青紫,肚大如山。”
  如被冰冷的毒蛇触碰到的玉荷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个,从而咬牙沉默。
  她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有时候多说多错,远不如直接闭嘴。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淹死了就可惜了。”不在意她沉默的谢钧轻笑出声,微凉的手指从她的脸颊往下滑到纤细得一折就断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如岩浆滚落般地灼烧着她的皮肤,“本来我想让你体会一下淹死的恐惧,转念一想,想死的人无论怎么都能死。”
  “你要是哪日想死也不必寻死觅活,直接告诉爷,爷亲手送你上路。”
  他的语调是温柔的,甚至缱绻得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玉荷却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甚至能感觉到原本抚摸着脖子的手变成了握,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她的脖子。
  周围温度降至冰点,冷汗湿透了内衫的玉荷正要说话时,她的肚子适时传来了五脏庙的叫嚣,也惹来了男人不轻不重的一声笑。
  “可是没吃饭?”
  恐惧未消的玉荷也不否认,一大早得知他要带自己来游湖后,别说吃东西了,没吓得胃痉挛都算不错。
  什么都没有说的谢钧让船夫将竹筏停靠在岸边,这一次不由她拒绝的十指紧扣的拉着人下来。
  荷花池周围就是小吃街,因距离不远,两人便没有乘坐马车,而是走着过去。
  谢钧带着玉荷上了二楼的包厢,将菜单递给她,“你看下有什么想吃的。”
  如坐针毡的玉荷抿了抿唇,“我都可以。”
  她对吃的向来不挑,只要不是难吃得不能入口就没问题,她挑的也不是环境,而是和她吃饭的人。
  随意扫了一眼的谢钧把菜单递给小二,“当地特色菜都上一份,要是楼里没有就去外面买一份冰雪冷元子回来。”
  玉荷本想说点那么多能不能吃得完,后知后觉想,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她还巴不得他破产才好。
  许是快要近中午,街道上走动的人都少了,连带着着急绝望的哭喊声越发刺耳,就像指甲刮过草纸粗糙刺耳,毛骨悚然。
  坐在靠窗边的玉荷从她的位置能看见对面楼的墙边正围了一堆人,虽看得不甚清晰也大概能看出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我下去一趟,马上回来。”玉荷说完忽然头皮发麻的想到什么,扭过头,干巴巴的解释,“我不会跑的,我只是觉得我面对这种情况完全做不到视而不见,你不信可以和我一起下去。”
  玉荷以为他会拒绝,或是让白简监视她时,男人一反常态的起身,“我陪你一起下去。”
  话已经说出口,玉荷就算有再多不喜和愕然也只能咽回去。
  原先在楼上不觉得有什么,等下了楼走出来,炙热的阳光落在没有遮掩的皮肤上仿佛火星子滚落,泛起一片火辣刺疼。
  被不少人围在阴凉处的女人正抱着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儿子一遍又一遍的祈求着周围的人,“你们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我儿子要是出了事,我这个当娘的也活不下去了!”
  “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磕头好不好。”
  “不远处就有个医馆,你要是实在担心你儿子,还不如直接抱去医馆。”
  “对啊,你求我们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大夫。”
  女人因天热而泛白起沫的嘴唇艰难的蠕动了几下,仍是没有动作,先前说话的人也注意到了女人和小孩身上穿的皆是打补丁的旧衣服,只怕是根本没钱去医馆,可他们都是没有多少钱糊口的小老百姓,哪里有多余的钱救济别人啊,又不是家有余粮的地主老爷,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
  “婶子可否让我看一下。”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与之格格不入的轻柔女声。
  声音虽不大,却轻柔得如三月轻风拂过面颊。
  张秀兰见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下意识就要拒绝,又在看见她身边气质卓尔不凡的男人时有过片刻的呆滞,脸上的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中了暑气,粗声粗气,“不用,姑娘给我些钱,我带孩子到前面的药堂看就好。”
  “现在正是太阳最热的时候,从这里到医馆还要一段距离,要是孩子病
  情严重的话,只怕不一定能赶上。“玉荷说这句话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夏日里得了热病不重视死去的人,怕是和不听劝阻私自跑下河玩水淹死的人成正比。
  谢钧不动声色的揽过玉荷的肩,声线清冷如碎玉寒冰,“我夫人是大夫,你不用担心。要是令郎因我夫人之责出现任何不适,钧愿全权负责。”
  张秀兰一听,不免狐疑,她可不知道天底下有女人当大夫的道理,只怕是这位官人哄她夫人开心的,遂闭眼咬牙,“那就劳烦夫人帮我儿子看一下。”
  “我儿子原本和我走得好好的,突然间不知怎地口吐白沫的晕倒在地,无论我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动静。”
  “我的儿啊,要是你走了,你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活啊!”说着说着,张秀兰扑在男孩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任谁瞧见了都是一个担忧自家儿子的慈母。
  玉荷蹲下身解开男孩穿得整齐的衣服为他散热,然后为他诊了脉,掀开他的眼皮,最后看他的舌头,也让旁边围观者小声的窃窃私语。
  哪怕玉荷没有刻意去听,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不信她一个女人是大夫。
  玉荷收回手,起身朝旁边的凉茶摊子走去,花上两文钱买了一碗凉茶回来,看得围观的人都满头雾水。
  “夫人,你买凉茶回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小孩不行,你准备把凉茶给那位大妹子喝就是想要让她消消火气吧。”
  “要我说,她根本就………”男人贬低嘲讽的话还没说完,蓦然觉得后颈一凉,原本想说的话也囫囵着咽回嗓子眼。他伸手摸了下脖子,发现脑袋还缀在上面,才松了一口气。
  张秀兰也是满头问号,但又不好说。
  买来一碗凉茶的玉荷蹲下身,掰开男孩的下颌,将一碗凉茶缓慢的灌进去。
  一碗凉茶很快见了低后,前面跑去拿水和湿毛巾的白简也回来了,“玉夫人,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仔细一看,这盆里还浮有细碎的冰块,看得不少人都眼热,要知道冰这种玩意,只有那些有钱老爷才用得起。
  玉荷用毛巾浸泡在冰水里,然后取出擦拭在男孩的额头,脖子,胸口和手腕的位置,目的是让他身体的温度快速降下来。
  随着她一遍遍的擦拭,原本处于昏迷中的男孩也醒了过来。
  玉荷这才停止动作,望向喜极而泣的张秀兰,“要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把他抬去阴凉地,解开他身上的外衫,用冷水拍打在他额间,脖后就可,不过记得一定要给他喝大量的水才行。”
  张秀兰连连道谢,“多谢妹子多谢妹子。”
  又拉着儿子,“你还不快点谢谢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这位夫人,你小子是不是存心想要让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婶子不用道谢,这是为人医者该做的。”玉荷转过头,对上的是男人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让玉荷松了一口气。
  玉荷取出一角银子塞到张秀兰手中,“天热,还是带孩子早点回家吧。”
  张秀兰顿时面红耳赤,手上的银子不知道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直到二人重新回到楼上包厢时,谢钧抬手给她斟上一碗冰镇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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