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正在晾干金银花的玉荷沉默了片刻,否认的摇头,“应该是回春堂忙,所以才没有回来的。”
玉荷并不准备让那天的事被婆婆知道,要不然她肯定会担心得胡思乱想。
而她,也要重新整理一下他们之间的婚姻了。
“诶,他这孩子,就算在忙也不能回家啊,再说了外面住着哪有家里舒服。”崔母将准备好的食盒拿给她,拍了拍她的手,“这是我拜托王妈一大早就炖上的鸡汤,待会儿你给他送去,然后让他晚上回来吃饭。”
“你和玉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真生了什么矛盾也得要说清楚才行,要不然一个不说,一个躲着,这误会岂不是越滚越大。再说了就算夫妻之间吵架,也多半是床头吵床尾和,哪有不说话的道理。”
伤好后重新回来当值的宋明见她来了,小声的说:“师父正在里面忙,不过师父看见师娘来了,肯定会很高兴。”
唇角僵硬得扯出一抹笑的玉荷点头道谢后,才提着食盒往后院走去。
后院最大的一间房用来做放药材的库房,最小的一间休息,另外一间用来给病人针灸的病房。
院里放着好几个双层木架,用来晾晒草药。
玉荷来到石桌前,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鸡汤,“母亲今天煲了鸡汤,特意让我送过来的,母亲还说让你今晚上回家一趟。”
正抱着杵臼,将龟甲捣碎的崔玉生头也没抬,语气冷漠:“我没有胃口,
你自己喝吧。”
玉荷抿了抿唇,将鸡汤放到他手边,“这是母亲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认为她在用母亲压自己的崔玉生恼火的站起来,手一推掀翻她端着的鸡汤,抬脚就往外走。
从始至终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鸡汤虽不烫,打翻后仍是烫红了玉荷娇嫩的皮肤,留下一团红印。
急忙打了井水过来给她冷敷的宋明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也许是师父最近压力太大了,他才会这样的,要知道师娘无论是在师父的眼里,心里都是最重要的人。”
并没有说话的玉荷抿着唇,蹲下身捡起被他打碎的瓷碗。
碎瓷过于锋利,以至于一时不察割破了指尖,留下了几滴殷红的血珠。
地上打碎的瓷碗好像是在嘲笑她,就算她再怎么想复原这只打碎的碗,回不去的依旧回不去了。
就像他们的婚姻,也不可能回到一开始了。
第20章 好啊,给我休书一封……
走出回春堂的崔玉生胸腔剧烈起伏好几回,才压下汹涌而至的怒火。
她来给自己送午饭是假,来嘲讽自己才是真!
本意想要去吃午饭的,又在路过赌场时,他的掌心生了痒,心口更有好几只蚂蚁心痒难耐的在爬。
那天他从赌坊出来时赢了三百多两,以至于人都有种踩在云端上,晕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他从不知,原来赚钱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迷恋上赌博了。
赚来的钱他都用来购置神仙散,谁知道那玩意那么贵,小小一包就要五十两。
他虽心疼,仍是豪情万丈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买!”
他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就应该同话本上器宇轩昂,挥斥方遒的将军一样豪情万丈。
一想到神仙散,崔玉生连身体都产生了焦灼的渴望感,全身上下似百蚁爬行。
此刻的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狠狠吸上一口神仙散,再攀极乐云端。
将打翻的碎片收拾好后的玉荷回到家中,又恰好见到准备出去的谢钧。
玉荷想到上一次他请自己吃的馄饨,和给了她得以住客栈的一两银子,出声道:“谢公子,可否请你留步。”
一袭青衫拓写的谢钧转过身,脸上带着一贯疏离矜贵的笑:“崔夫人。”
玉荷抿了抿唇,把装在雪青色紫薇花荷包里的银子递过去,“这是谢公子上次借我的一两银子,还有,我很感谢谢公子当时的帮助。”
她也深知钱债易还,人情难还的道理。
谢钧并未伸手去接,目光不着痕迹划过女人纤细修长的手,“银子既给了夫人,夫人收下就好。”
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药篓,“夫人可是要出城?若是夫人不嫌弃,我送夫人一程,我正好有事要出城一趟。”
她一已婚妇人同外男共乘一车,即便对方是好意让她乘坐,难免会引人误会。
玉荷婉拒了他的好意,“多谢谢公子好意,只是我待会儿还要去城西一趟,恐会耽误了公子行程。”
一旁的白简简直是听得瞪目结舌,不是,这崔夫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京城里不知多少贵女小姐哭着求着想要坐大人的马车,或是同大人多说一句话,大人都不屑一顾。大人好不容易主动邀请一个小娘子,结果她居然拒绝了。
导致白简真想要晃走对方脑壳里的水,要不然怎会做出拒绝自家大人的事来。
…………
附近村子里的草药都收完了,这次的玉荷要去收草药的村子前有一条湖,得要乘船过去才能到那个村子。
只是今日她来得实在不凑巧,她来时那条船正好开远了。
非赶集日,节假日,这船只会一天开两趟,早上和傍晚。
既没船了,玉荷也不强求的去了另一个稍近的村子。
她刚背着药箩出现在村口,就有在村口大树底下玩耍的小孩奔走相告,“娘,奶,崔大夫来了!”
小孩子们的叫唤声,也引得并没有在地里干农活的妇人和老人走了出来。
她们的手上都拿着吃食或是喝的,争相邀请人到家中做客,“崔大夫,我最近总感觉喉咙有痰,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崔大夫,你帮我女儿看看,她还是个都没有说婚事的黄花大闺女,结果肚子莫名其妙就大了起来,要是传出去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崔大夫,我的背上突然长了好大一颗瘤子,你帮我看一下好不好。”
“你们一个个来。”玉荷被村民簇拥着进村时,无人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双手抱剑,倚靠车壁的白简感叹一句:“想不到有挺多人信任崔夫人的。”
直到那抹淡绿色身影逐渐消失,谢钧才收回视线,“你何时也成了因性别,就轻敌之人。南北纵横,西南广辽,天下间奇人异事又何拘男女。”
“属下并非轻视,只是觉得奇怪。崔大夫分明不愿崔夫人在外抛头露面治病救人,家中也小有产业,崔夫人为何仍会偷偷背着学医。难道当一个无忧无虑,整日里只需要操心珠宝首饰衣服的贵夫人不好吗?”
其实白简更想要问的是,日后崔夫人随着去了京城还会偷偷治病救人该怎么办?
其实他这个问题,蠢得连他自己都想发笑。
大人是什么身份,崔夫人以后要做的就只有伺候大人一件事,而非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免得有人说丞相府连一个姨娘都养不起。何况在他眼中,女人当大夫始终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
随着天色渐暗,有两道身影正一前一后从赌坊中走出。
跟在后面的刘庆笑得与有荣焉的数着手上的银子,“崔大哥,你真是好手气,果然我跟着你压就一定能赚钱。”
“要我说财神庙里供奉的就不应该是财神爷,应该是崔大哥才对。”
嘴角难以压下的崔玉生轻咳一声,“我这一次也算手气好,多赢了几局罢了。”
“崔大哥你这哪里还叫手气好,你分明是押谁谁赢,你没看见到后面,大家全都跟着你压了吗,就连那坐庄的每次看见你出手,那都叫一个汗流浃背。”嘴里马屁不断的刘庆见他没有去和自己吃饭,问道,“崔大哥,你不和我去吃饭吗?”
“下次吧,我今天答应了要回去吃饭的。”一想到回家要见到的那张脸,崔玉生脸上笑意顿消,更觉烦躁。
早早让王妈做好了一大堆菜的崔母等在门外等得望眼欲穿,才看见独自回来的崔玉生,又往他身后望去,“玉娘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她不在家,猜到她去了哪里的崔玉生倏然阴沉下来,“她自个儿长腿,我哪里清楚她去了哪里。”
崔母嗔怪:“玉娘是你媳妇,你怎能说这种话,就不怕被她听见了对你生恼。”
“她听见就听见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崔玉生满是厌恶且不耐烦时,玉荷的声音恰好于他身后响起,“今天收的草药有些多,所以我回来得晚了些。”
崔母笑着伸手接过她背着的药箩,“回来了就赶紧进来洗手吃饭,今晚上我可是让王妈做了不少你们爱吃的菜。”
一家三口许久没有同桌而食,本应是阖家幸福的一幕,如今剩下的只有木箸偶尔碰到碗沿声。
“我知道你最近在忙,但就算再忙晚上也得要回家里住才行,外面哪里有家里住得舒服。”心疼不已的崔母夹了块红烧肉到他碗里,“你瞧你都瘦了,得要多吃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