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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像是一朵梨花,在他的手中扑簌簌的颤。
  命运的车轮在这一刻,“轰”的一声撞上了命定的人,如撞雪山,少年心事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姑娘出声的时候,那少年郎似是被烫了一瞬,猛地收回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她,像是从不曾见过她,新奇中又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锋芒,直直的刺到她面上来,问她:“你——你是何人?”
  低沉的声量落到耳廓中,下一刻,墙下的小厮便惊叫起来:“二少爷!这是白姑娘!”
  白姑娘,二少爷。
  只一提这个称呼,他们彼此便都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虽然他们不曾见过,但是他们也曾听过彼此很多次,就像是两个只存在于听说中的人突然见了对方的真容一般,总要下意识的想一想,对方和自己听说的人,是一样的吗?
  白玉凝抬眸看向他。
  这是白玉凝第一次见到周驰野。
  周家两子虽是一母同胞,但生的却并不相似,长子似父,端正肃穆温和宽容,学文,今年便要入朝为官,次子似母,锋锐冷淡桀骜凌厉,学武,据说马上也要过武试,日后要去边疆为将。
  侯府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极为出色,皆是凤毛麟角,本身的才学与本事不容小觑便罢了,生的也都极好。
  白玉凝瞧着周驰野的面,心想,他长的像秦禅月,瞧这性子,也是一样的锋芒毕露,只与他相近,便觉得呼吸不畅。
  她看周驰野,周驰野也看她,那白的像是玉一样的姑娘方才被他掐上了脖颈,现下那脖颈上已经浮起了一片红痕,能清晰瞧出来是个男子的手印。
  粗大泛红的指印,纤细白皙的脖颈,含着泪的眼,拼凑成了一个水一样的姑娘,那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抬眸间山黛远,月波长,只瞧一眼,他便觉得喉头一阵发干。
  “白——”他一开口,声线莫名夹杂了几分嘶哑:“白姑娘,你夜间翻我家墙院,意欲何为?”
  那勉强坐在墙上的姑娘羞得低下头去,先是瞟了一眼地上的小厮,后又看了一眼周驰野。
  周驰野冷眼扫了一眼地上的小厮,弧线紧绷的下颌向旁处一点,那小厮便屁滚尿流的跑了,这墙上一时只剩下了两个人,周驰野便听见那白姑娘低声道:“我听闻你大兄受了伤,想去瞧一瞧他,但又碍于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想偷偷过去,为了避让这里的丫鬟才翻墙。”
  那坐在墙上的少年郎莫名的听出来几分火气来,深夜翻墙,还真是情真意切,他目光冷冷的刺着她,不满道:“我大兄已成了婚,你不当去。”
  那墙上的姑娘面上便悲切了些,她道:“我知晓的,我也是读过书,学过规矩的人,我不会与世子爷逾礼的,还请二公子切莫将这件事告知秦夫人,我的病快好了,过几日我便离开此处,今夜也算与世子爷告别。”
  周驰野瞧着她这样低眉顺眼,那股火气顿消,莫名的又浮出来几分心疼,他抿着唇,半晌道:“既如此,我送你去便是。”
  “真的吗?”白玉凝惊喜的抬起眼眸来看他,而在下一刻,那少年郎突然靠近,竟是一把将她抄起来打横抱起,一路走向祠堂间去。
  陌生男子的靠近使白玉凝冒出一声惊叫,随后便听那周驰野戏谑道:“小声些,莫要被人听见,前头可有私兵巡逻,你翻墙是过不去的,唯有我带你才行。”
  白玉凝微微昂起头看他,正瞧见他锋锐的下颌,远处的月悬在他们的头上,为他鸦羽一样的眼睫落上一层淡淡的月辉。
  月明正在梨花上,一勾单月天如水。
  白玉凝不是不通情爱的姑娘,她靠在周驰野的怀抱中,垂着头想,周驰野对她的态度太过轻佻,隐隐又带着几分逼近的热意,像是好奇里夹杂着厌恶,厌恶中又忍不住频频看她,十分奇怪。
  难不成他们以前见过么?
  她得不到答案,她只是被人抱着,送到了祠堂间去。
  她从窗外进到祠堂间的时候,周渊渟正匍匐在地上,他的后背满是被打出来的伤,正悲痛间,便见到心上人从窗外而来。
  那时素月流天,祠堂寂静,她的到来像是一颗蜜糖,甜满了周渊渟的心。
  这一来,周渊渟顿觉身上的伤都好了,听闻白玉凝是自己独自一人翻墙过来的,他心痛不已,握着白玉凝的手,轻声说了很多情话和保证。
  “你怎么来了——你为我做这么多,我都记着。”
  “我母亲是被那柳烟黛迷了眼了!你放心,待日后,我一定会休弃了柳烟黛娶你的。”
  而白玉凝温柔的摸着他的头,看着他痛苦与爱欲交织的面庞,却在心里想,目前看起来,那位二公子好像比他更有用呢。
  最起码那位二公子能随便在府里穿梭,他不能。
  而且,那位二公子对她的态度……
  白玉凝看着周渊渟的脸,听着周渊渟的情话,想的却是他的弟弟。
  她该如何利用那位二公子呢?
  第7章 兄弟夺妻
  当夜,白玉凝与周渊渟说了片刻的话后,白玉凝便从窗外翻出去。
  她一出窗,便看见那位二公子抱着胳膊,一脸冷冽的看着她,拧着眉,一字一顿道:“我方才听到他说要娶你。”
  少年郎不知爱恨,一切全凭本能,莽莽撞撞的便将那些堆积的不满脱口而出,看似是指责,但里面却好像夹杂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莫名其妙的陈醋与尖锐的冰屑,夹杂在一起,直接打过来,若是寻常人怕是会以为他在厌恶她。
  但站在他面前的白玉凝并不是寻常人。
  她是那样聪明敏锐的姑娘,能三言两语挑动周渊渟带她回来,也能用一个眼神勾动周驰野与他大兄离心。
  只见那清雅静美的姑娘面上浮起了几分难堪,随后低声与他道:“那是你大兄一厢情愿,他一直想休妻另娶我,但我父母不会愿意的,我也不肯背负这样的罪名,之前我被他带回来,是因为我无处可去,我家出事之后,没人愿意管我,今日我来,也不过是尽一尽他帮我的情分,我身贫,没什么好还他的,只能来看一看他,日后,我不会再来寻他,也愿他夫妻和睦。”
  月色下的姑娘只需要两句话,便能将周驰野浮躁的心又压回去,他想,这确实不能怪她,是大兄得陇望蜀,她家道中落,又是个柔弱女子,求生艰难,他不当怪她。
  她似是并未察觉到周驰野那尖锐的、无处安放、莫名其妙的情绪,只轻声道:“劳烦二公子再送我回去,待到我病好了,便会从此间离开。”
  周驰野抿着唇,又一次将她抱起来送走。
  这一次,她没有惊叫,没有紧绷着骨骼排斥他,反而像是一滩柔软的水,贴靠在他的怀抱中,使周驰野的心跳莫名其妙的爆冲。
  侯府的距离突然变得那么短,那么短,院中风摇翠竹,使他的耳廓也一阵阵发麻,柔软的姑娘抱在他怀里,那样轻柔的触感,让他的呼吸莫名加快。
  他将她送回到她所住的客房间的时候,他几乎都听不清她说什么,只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等到她回了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才发觉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等她走远后,他本也要走,却突然发现地上留下了一张手帕,瞧着……像是她的。
  出于某种说不出的心思,他将那手帕捡走了。
  自那一日后,周驰野便觉得浑身焦躁。
  去给母亲请安觉得没意思,更不想去祠堂看大兄,看了大兄就烦,也不想去给父亲侍疾,懒得听父亲说话,他一日又一日的在府中闲逛,心底里有一种隐秘的期盼。
  说不定,今日便能再见到她呢。
  但是他没见到。
  那位梨花一样的白姑娘再也不曾在府中行走过。
  他反倒焦躁的要命,最终以“送手帕”为理由去寻过她一次,她惊讶的接过手帕,随后将做好的一些点心赠给他。
  再然后,她又不曾来找他。
  也对,她是那样守礼遵规的姑娘,怎么会主动来找他呢?可是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急躁,总撺掇着他想要去做什么。
  这种急躁被压了一日又一日,直到他即将离府、去武馆学武的前一夜,终于压不住了。
  他主动去寻她,却在那一夜,瞧见她在屋内掩面哭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纤细的姑娘坐在厢房中,波光似雪,花容入月,只一眼,便让他荡了魂,他不受控的从窗外翻进来,问她:“是谁给了你委屈受?是我大嫂逼迫你了吗?”
  那坐在桌边的姑娘惊讶着站起身来,匆忙擦过面上的泪,哽咽着问:“二公子为何前来?”
  “谁欺负了你。”周驰野浓眉拧着,一字一顿道:“我给你出气。”
  柔弱的姑娘擦过面庞,过了两息后,才轻声道:“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有点想娘亲。”
  厢房内沉默了片刻后,周驰野垂下眼眸,道:“他们流放去了何处?我去差人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在路上照拂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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