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曹班刚到三辅时才多少岁?十三岁,十四岁?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逐鹿之意吗?
  越是了解曹班,就越是为他一言一行背后所揭示的野心,而感到颤栗啊。
  人员物资齐备后,他们从即墨港乘海船出发,穿过渤海湾,目的地是海湾那头的乐浪郡。
  上了海船后,卫召便凑到游树身边套话:“那些西凉军……”
  游树打着哈欠,斜眼看他:“你直接问副首吧,他最清楚。”
  卫召捂着嘴巴,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没看到他吗?他上了船之后就见不到人影了,我看他总是皮笑肉不笑的,瘆人,我胆小得很——”
  游树无语:“那你要不回头看看呢?”
  “啊?”卫召一惊,连忙回头。
  “他在哪儿?”海船已经航行了一个白日,夕阳落下后,大海上漆黑一片,四周只能听见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 13019”
  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准确地说出了一串卫召再熟悉不过的编号。
  —— 13019 ,这是卫召加入情报部后,得到的编号,据说这是按跟随主公的时间先后编的号,也就是说,不算治下百姓,在他之前,曹班手下已经有一万三千余人了。
  “看哪儿呢,这里。”
  卫召低头,发现吴声居然就坐在他身后的木箱上。
  马腾这时也从船舱里走出来吹风,以前帮段宁跑商时,小船坐过不少,但是曹班打造的大海船,他还是第一次坐,他在船上晃了一圈,无所事事,就跑来甲板上听八卦。
  “13019?”马腾的耳朵很灵,吴声的话分毫不差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看向卫召“你的编号?”
  卫召点头,颇有些自豪。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们情报部还有这么靠后的编号。”马腾走过来,搭上吴声的肩膀,吴声挪了挪屁股,给他让位置,马腾摆手,“我坐会塌。”
  卫召:“……”
  只是“编制”申请得晚,活可是一点儿没少干,临时工也应该算工龄的好吧!
  况且我的编号如何,轮得到你一雇佣兵来说吗?
  吴声也道:“他是特例。”
  卫召得意点点头,他就知道,自己是被主公偏爱的那个。
  “不能算正式情报人员,只是算暂时借调吧。”
  卫召不可置信地看向吴声,吴声回以他无辜的笑脸。
  好,很好,原来特例指的是被排挤在外是吧。
  卫召感到很受伤,不想再和这个没有人类感情的上司打交道了,拉着游树到船头求安慰。
  游树知道他在洛阳不容易,取下腰间的一只锦囊,从锦囊里,拿出一颗糯米纸包裹好的,柑橘味的饴糖。
  “给。”
  卫召接过糖,拍拍游树的背:“阿树大气!”
  “是阿彧给我的,”游树让卫召伸出手,她倾倒锦囊,被压成小方的饴糖在他手心堆成小山。
  “这么多!”卫召不太相信,“那个书呆子,不是拿学分全换书去了吗?”
  在泰山郡的那几天,他已经把曹班身边的人摸了个透,阿彧就是跟随在五期生戏志才身边的那个“书童”,出身颍川荀氏。
  饴糖是奢侈品,用学分兑换的话,比书贵多了。
  游树解释道:“是戏志才留给他的。”
  随后游树将他们俩人的故事告诉了卫召,卫召锐评:“造孽。”
  “可不是嘛,”游树道,“主公大军开拨,戏志才作为谋士随行,重病将死的谎言再也扯不下去,他知道自己哄不好,破罐子破摔,就把糖全部留给了阿彧。”
  卫召搓手:“所以他都给你了?”
  “大概给了一半?”她掂了掂手里的锦囊,“反正这里装满了。”
  马腾和吴声在后面,看着船头两人说悄悄话。
  “你们情报部谈情,不需要打报告吗?”马腾跟吴声走了一路,对方和他分享了许多交州的奇闻轶事,还有贾诩的笑话,他对这个小个子情报部副首印象相当不错。
  吴声抬了抬眉毛:“一般来说是要的,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先例。”
  马腾哈哈大笑,努嘴道:“这不就要有了吗?”
  吴声却摇头:“不会的,阿树心里只有主公。”
  马腾道:“那卫召呢?”
  吴声想了想说:“他确实有心悦之人,但是嘛……总之情况也和阿树差不多。”
  马腾极目远眺,前方一片漆黑,船上的油灯,是这片深海之上为一的光。
  “曹使君,真是……”
  船行过一片浪头,海水飞溅到甲板上,马腾张开双臂,感觉自己像鸟儿一样,随着海浪被抬升到空中,身心舒畅地大喊了一声。
  吴声也被他感染了情绪,站起来,放下心中的一切,闭上眼。
  “她们,应该碰面了吧。”
  吴声大声问道,船体上下颠簸着,海风吹得人心情激荡,
  “算时间,恐怕已经在一块喝酒啦!”
  船头的卫召听见了,两手放在嘴边,大声问:“谁啊!你们在说啊,主公到底要见谁!?”
  他是情报部的!为什么他啥也不知道啊!
  第123章
  光熹元年十月,兖州陈留郡太守张邈,在自己的治下酸枣县,举办讨董盟会,各路豪杰们带着兵马粮草,齐聚酸枣,等待张邈的弟弟,广陵郡太守张超,按照官职唱名后依次入席。
  袁绍虽然只是渤海郡太守,但他作为四世五公的袁氏,又曾经当过司隶校尉, 既然被推为盟主, 自然最先入场, 在张邈的引导下,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座。
  袁绍后面,就是领一州之地的四位州牧,兖州牧刘岱、冀州牧韩馥、豫州牧孔伷以及并州牧段宁。
  段宁是第一个被张超唱名的,她入内后,堪堪走到了盟主下首第四席就停下了,无视袁绍的疯狂暗示,一掀衣摆,潇洒落座。
  这就让排在段宁后面,被叫到名字的兖州牧刘岱傻眼了。
  其实,按照官职和爵位来说,刘岱是宗亲,兖州又是此次会盟的东道主,他坐袁绍下首是没问题的。
  但酸枣会盟和皇宫里的朝会不一样,这是一场军事会盟。
  说白了, 大家心知肚明,这里谁拳头大,谁话语权重。
  段宁虽然只带了四千兵,但那可是四千并州骑兵!
  四千骑兵是什么概念?对比一下就明白了,据说这次讨董联盟中,兵力最雄厚是济北相鲍信,他曾是原大将军宋奇的幕僚,和被山贼所杀的王匡一样,都是在一年多以前就奉旨开始募兵的。
  他招募的士兵徒众有足足两万,可其中骑兵也才不足一千啊。
  再加上,大家都知道,段宁依附袁绍,袁绍又是盟主,她这种真正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州牧不坐第一个,刘岱这种从未打过仗的坐第一个,到时候讨董,真让他第一个出兵怎么办?
  于是刘岱也想往后坐,可这时候,冀州牧韩馥、豫州牧孔伷都被先后唱名请了进来,两人一入内,见段宁稳稳坐在第四席,刘岱擦着额汗,在席位后面犹豫,于是韩馥和孔伷对视一眼,直接一左一右,将刘岱“请”到了第一席上。
  这个时候,袁绍在上座的表情已经非常难看了,刘岱不好再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就座,韩馥和孔伷则分别坐在了第二和第三的位置。
  “段君似乎一直在看院门的方向?”孔伷的席位靠近段宁,人还未齐,刘岱和韩馥交头接耳,孔伷就主动和段宁攀谈起来,然而段宁似乎心不在此,回话有一茬没一茬。
  孔伷本就对女子上战场,封君领州牧这等不合乎礼法的事情颇有微词,但他的情况和刘岱差不多,虽然本人的官职名义上在州内说一不二,但辖内兵力却都抓在别人手上,因此对段宁这样自己亲自掌兵的州牧,多少是有一些钦羡的。
  盟会并不是在漫天黄沙的校场举行,张氏在酸枣的别院穷尽奢华,前来赴会之人都是世家大族出生,也没人能挑得出错来。
  但是段宁的目光似乎并不是在看外面的景,而像是在等什么人。
  州牧之后,按理应当是郡守,响应讨董号召的郡守不胜凡举,不过因为时间紧迫,除了张邈张超兄弟,以及盟主袁绍,赶来酸枣的只有一位,泰山郡太守曹班。
  袁绍故意让张氏兄弟,把他的名字放在最后,紧挨着他的倒数第二席,就是他的胞兄,典军校尉曹操。
  张邈对此没有异议,但他的弟弟张超对此大为不解。
  “曹班治理泰山郡的威名,已经传播到家乡东平王国,如果不是他平定了泰山郡的黄巾之乱,恐怕东平张氏族人也要受黄巾牵连,他的功绩,就算是刘使君也不能否认,为何要将他放在最后呢?”
  袁绍轻蔑一笑,问张超:“讨董的公告,仲高可有收到?”
  张超让仆人呈上那份公告。
  袁绍展开自己的那份,指着上面的字迹:“这公告分明就是出自曹班之手。”
  张超不敢相信,他拿起那份公告,用拇指细细描摹上面的字迹,笔力苍劲,笔势刚劲,笔锋洒脱,实在不像曹班那样年纪能够掌握的,当时他几乎是看到字迹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份公告出自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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