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马腾。”曹班开口说出了他的名字,虚弱的声音听在马腾心中,不亚于槌击洪钟大吕。
  马腾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右手贴左胸,向榻上的人行了个军礼。
  符柯手里的汤碗摔在了地上。
  第30章
  曹班没有办法和他们解释太多,眼前花白一片片闪过,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当着马腾的面,她问符柯曹府的反应,得知曹府派了家仆来追,被许褚带人全部打伤后,暂时撤了回去。
  既是派人来追,那说明对方是下死心了。
  如此突然之举,只有一个理由:皇后情况不好。
  “他们是真想要我命啊......”曹班仰面坐在榻上,光线打在她没有疤痕的半张脸上, 分割了明暗, 模糊了性别。
  仅是瞬息的沉默后, 她下了决定。
  “当初你奉我为主,作出的承诺可还记得?”
  符柯闻言, 凝神站定,行了和马腾一样右手贴左胸的军礼,在马腾同样诧异的目光下道:“我的主人,只有您。”
  曹班点点头,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微微颤抖:“我本名真。”
  她抬头,深深的目光看向马腾:“你家主公,本名景。”
  点到即止,她叫符柯拿来纸笔,口述密信一封立刻送入宫中,并用最后力气吩咐众人舍弃此地,立刻回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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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嵩得知曹班的人将他派去的家仆全都打了回来,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就算曹班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手下的人哪来的?她为何在金市还有落脚的地方?
  越想越是心惊,好不容易等到父亲的状态稳定下来,已是深夜了,他思来想去,一夜未眠。
  与其在这里纠结,正好明日是五日一次的常朝,不如直接去宫里打探!
  第二日天微亮,早起等候在宫门口的群臣皆在小声议论邓皇后被废之事,曹嵩听到,立刻凑上前去。
  可听来听去,没听到他想知道的,关于邓皇后是否有后的事情,而是听到一个更让他焦心的消息。
  “后因'恃尊骄忌'被废,按律应送至掖庭,县官感念其献良药,昨日命其迁出长秋宫,搬至云台。”
  依汉律,对于被废除的皇后,或者驾崩皇帝留下的嫔妃,都应该送至掖庭或者迁至别院,邓皇后被下令搬迁的云台,虽然是南宫最角落的宫殿,但问题是,这仍然属于帝后居住的宫殿范畴,也就是说,她还是有机会接触到皇帝!
  他原想着,邓皇后搬至掖庭,那处人多眼杂,他便可以委托小黄门去打听打听,可现在搬到云台,就算他有本事去打探,也不是这一时一刻能办到的!
  整个朝会过程,曹嵩可以说是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连他旁边的宗正都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不停地用眼神提醒他。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他连官署都不想去,步履匆匆,就想立刻去金市找曹班。
  为今之计,只能是当面与阿瞳对峙了,此事事关曹家全族存亡,如有必要,他可以托与自己交好的洛阳西部尉大人带兵......
  满心焦灼的曹嵩刚出宫,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影侧身擦过,撞掉了手中没有任何墨渍的笏板。
  他连忙弯腰拾起笏板,扶正官帽,就见到地上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
  不是普通常见的麻纸,而是经过曹班改良,在外面价格昂贵,在曹家却贱如厕筹的竹纸!
  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充斥他的内心,他颤抖着手拾起竹纸,将其摊开。
  ——大鸿胪卿欲杀我儿耶
  墨色的字迹如嗜血的怪物,让曹嵩的脸色瞬间煞白。
  邓皇后知道了!
  刹那间无数想法涌入他的脑海,如何才能救曹家?阿瞳是什么态度?如果可能,有没有办法让皇后永远都......
  不对,有什么关键的信息对不上......
  他强行平复起伏的情绪,再去看那字条。
  杀?
  杀谁?阿瞳?不对啊,他只是听了父亲的话,去让家丁拦下阿瞳,防止她和宫里传消息,怎么变成......
  等等,父亲......父亲当时的态度也很奇怪......
  不行,不行,不行!
  曹嵩满头大汗在玄武阙门口来回踱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论如何,事关重大,他必须回家和父亲商议。
  却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向他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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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班由马腾亲自驾马星夜启程护送回谯县田庄。
  许褚和特勤一组、三组紧随其后,带队运送装满了整整五两马车的竹纸,这些都是曹班经年自兰台抄录回来的,是她昏睡前唯一嘱托要带走的东西。
  符柯则带特勤二组继续留在洛阳,与皇宫保持联络并时刻关注曹家的动静。
  约七百里的路程,马腾中途连换三匹马,花了不到三天时间便到了沛国境内。
  除了第一天,因为颠簸外加头疼,曹班被眩晕感折磨得生不如死外,第二第三天她已经可以用昏睡很好的适应过去了。
  当曹班再次恢复意识时,闻到了淡淡的草药香,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睁开眼,华识坐在她的榻前,面无表情道:“是附子中毒,毒性不如母根,而且炮制过,你是真的命大......”
  “......师父又救了我一命。”曹班摸摸自己的肚子,她现在全身上下唯一的不适感来自腹中。
  “好饿。”
  曾经的贴身侍女,如今的田庄大管事阿延擦干眼泪,将曹班慢慢扶起来,给她端来一碗精米热羹,拿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作势还要喂她。
  “阿延还当我是小儿么。”曹班喝下第一口后,接过了碗,自己小口小口慢慢喝。
  不过一年没见,不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阿延的面貌都让她有些认不出了。
  去岁田庄的一期生石默头一次给曹班打越级报告,用的还是保密等级最高的绝密信,由阿延亲自送到她手上,盖了石默的私章。
  石默是李大匠从十三名一期生中钦点的徒弟,高浓度酒精的提取他居首功,曹班还以为实验出了什么问题,打开信来,标题几个加黑大字直接给她看懵了:关于石默求娶田庄大管事纪延的报告。
  报告内容很简单,石默在第一段写了他对纪延的好感,和产生好感的原因,第二段写了他从被曹班收留后到跟随李大匠这段时间来的各项发明成果和通过立项的实验项目还有如今的月例,第三段写了他下一步的人生规划,包括不管是否能娶到心上人,都不会将个人情感带入实验中的申明。
  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疏忽了,阿延去年年满十八,虽然在她看来还年轻,但这可是女性平均结婚年龄不到十五的时代,她必须问过对方的意思才能做决定。
  阿延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我对这桩婚事没有意见,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再晚几年。”
  “这是为何?是因为他的年龄吗?”
  虽然看着老成,但其实石默年龄比阿延小三岁,去岁刚满十五,阿延是他实打实的上级,不得不说石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实在勇气可嘉。
  阿延摇头:“我想继续跟在主公身边。”
  曹班恍然大悟,她这是怕自己结后,就要离开田庄,立刻安慰她:“你放心,且不说如今再让你来当我的侍女,不光是屈才、也是对田庄的不负责任,你自己的想法呢?”
  阿延沉默片刻后道:“他是个出色的小郎君。”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他是个好人,或者说,我只拿他当弟弟/手下。
  曹班因此驳回了石默的报告。
  这会儿阿延一直等到她喝下两碗白粥,才让特勤三组组长进来汇报情况。
  进入工作状态的阿树非常的专业,迅速情况逐一汇报给曹班。
  第一条消息便让曹班送了一口气,和历史上因“恃尊骄忌”废除后,送至掖庭负责洗衣服的暴室不久后忧郁而死的结局不同,皇后虽然还是被废除,但是因为之前在桓帝生病时,皇后献上了治愈了他疾病的灵药,因此得以改居云宫。
  并且皇后之所以被废,是因为宦官侯览向桓帝进言。
  侯览同被桓帝削爵的“五侯”一样任职中常侍,但是他待机时间比“五侯”长,一直活跃到了灵帝时代,《三国演义》就把他列入朋比为奸的“十常侍”集团。
  侯览的哥哥任益州刺史时滥杀平民、疯狂敛财,被太尉杨秉以诏令押回时畏罪自杀,杨秉不久病故,死前推举陈番继任太尉。
  太尉陈番嫉恶如仇,为官期间几经起复,当年成名之战就是直言劝谏被免官后,因为邓皇后的求情得以官复议郎,结果刚刚升任光禄勋,转头就上书皇帝骂外戚邓氏,丝毫不顾及帝后情面,当时桓帝想再免他官,最后还是被邓皇后给劝下了。
  侯览报复杨秉不成,马上盯上了陈番,但是陈番为官清廉让人摸不到把柄,他就把主意打了皇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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