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灵泉,泡了对身体很好的,可以帮你快点恢复……”
  嬴钺不会告诉灵归,其实是为了洗掉他在棺材里控制不住沾了她满身的浊白毒液。
  “不行!我不泡了!”
  灵归在水里扑腾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奈何水太深,她根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灵归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费力地转了个身子,一只手想扒到温泉边的石头上,没想到身下一滑,整个人都淹进了水里。
  嬴钺连忙扶着她的身子将她从水里拔出来,灵归也慌乱攀住了少年的脖子,像只抱树的松鼠般挂在了他身上,烟紫的水眸与少年漆黑的瞳孔对视了片刻,又瞬间向下移开。
  完蛋,这怎么贴得更近了。
  “不泡就不泡,你跳到水里去干什么。”嬴钺有点被逗笑了。
  “我怎么身上一点儿劲都使不出来!你说!你昨晚到底喝了我多少血!”灵归红着脸愠怒道,狠狠地在他胸口上锤了一下。
  “对不起。”
  出乎她的意外,嬴钺道歉道得极为干脆利索,就好像提前演练了很多遍。
  灵归看着少年精致好看的脸,温泉的水汽将他的皮肤蒸得格外白皙。
  她第一次如此近地端详嬴钺的五官,散在额头前凌乱微卷的黑色碎发下,眼窝深邃,眉弓高挺,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极具攻击性。偏偏他眼尾有一簇格外长的睫毛弯弯向下翘,像只破碎的蝶翅,显得他有些在装乖似的无辜感。
  倘若挡住下半张脸来看,像是个西域浓眉大眼的美男子。只是他的鼻峰却是直挺微翘的,鼻头精致,不似西域人硬朗粗野的驼峰鼻,薄唇红润而微张,浅浅地喘息着。
  “……罢了,不同你计较。”灵归慌忙撇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话说,我们的交易算是完成了吧。”
  “交易算是完了,但你欠我的还没完。”赢钺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灵归。
  “我还欠你什么?”
  “你铃铛里那八个老东西,他们偷走了我的妖力和记忆。”
  嬴钺可怜兮兮地说道,眼神里写满了“你看他们!给我主持公道!”。
  “是他们偷走了你的妖力,怎么就成了我欠你的。”灵归皱眉。
  “你可是他们的主人~”蛇蛇撒娇。
  “他们又不听我的……何况我现在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灵归无奈。
  “你不是要去把他们找回来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
  “那现在这就是我的事情了,你得让我跟着你、监督你、然后必要的时候帮帮你……”嬴钺湿漉漉地看着灵归。
  “……好吧”灵归勉勉强强答应了。
  得逞的少年这方才露出个促狭的坏笑来,尾巴尖尖在石头上拍打得更快更用力了,似乎在昭示其主人内心的雀跃。
  “你现在扶我上去,温泉泡太久了,浑身都没劲了。”灵归开口。
  “好~”
  嬴钺的嗓音带上了些轻快的尾调,随即一手扣着灵归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双腿,将浑身绵软的少女打横抱了起来,他用尾巴立在温泉池里,很轻松地就把灵归送到了水面,随后又缩回了温泉里,双手支在石头上瞧着她。
  水珠子从少女身上和衣衫上不断滴落,在石面上打湿出一片暗色水迹,一阵冷风吹过来,灵归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刚准备换上干净的衣服,却顺着自己的视线往下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随后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传来。
  “嬴!钺!我身上,这是什么东西!”
  灵归洁白细腻的脖颈上,除了一圈大大小小被吸血留下的淤青和牙印外,竟多出了个蛇形的黑色刺青,蛇信子吐出来,蛇身弯曲着,蛇头朝下,像是要爬到她雪白的胸脯上去。
  灵归愤愤地瞪向温泉中的罪魁祸首。
  嬴钺心虚地往温泉水里缩了缩,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弱弱辩驳道。
  “昨晚不是说了,会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吗……这我控制不了的……”
  “这哪里是个小小的印记,这是个超级超级大、还很丑的印记!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恐怕都要耻笑我品味差的!”
  灵归双手掐腰吐槽道,这只小黑蛇的刺青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黑乎乎一团,有点蠢萌,还长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夏天穿衣清凉的时候,岂不是暴露无遗!
  “哪里丑了……”
  嬴钺倔强地嘴硬道,这是他第一次标记女孩子,不太熟练也是很正常的吧。
  “这要多久才能消掉!”
  “七天……”
  “呼……那还好。”
  灵归愁眉苦脸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反正还会再标记上的。嬴钺如是想。
  蛇的发情期本就很长很长,而嬴钺作为蛇中翘楚的一只蛇妖,他的发情期更长。从立春开始,惊蛰后愈发激烈而不可控制,一直到初夏,方才结束。而夏季一过,立秋天气一转凉,就会迎来第二次发情期。
  他记得,他第一次发情期是在墓穴中度过的,那是他被封印的第一年,当时他浑身像被炭火烧灼着一样,胡乱地在洞穴里和石头上乱蹭,失控的尾巴把周围的石头撞的粉碎,偏偏当时的封印还很强大,他每次动作稍稍激烈,那些锁链就会刺进他的鳞片下,穿进他的血肉里,遏制他发狂的行为。
  他只是隐约懂得发情期的含义,他也见过两条蛇交尾的样子,但没人告诉他到底该怎么缓解这种痛苦。他是妖,不是动物,当然不能像山上的野蛇一样随便找东西交尾。
  后来,嬴钺便自己琢磨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办法,他每次忍到不能再忍的时候就开始拔自己的鳞片,有的时候一天就能拔掉十来片,一个发情期过去,几乎会把一大片的蛇鳞都拔得光秃秃的,拔下的蛇鳞堆成一座小山。
  再后来,他发现,饮血进食也能暂时缓解这种痛苦,但山洞中的活物实在匮乏,他常常是隔十几天才能抓到一只误入的猎物。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误入森林的巫女,他才发现这世界上,原来还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第19章
  乌头芝 “我难受,灵归,我浑身都很烫……
  听闻,龙毒村中来了位收购药材的巫医,那巫医自巫都而来,神秘莫测,常年戴一乌纱斗笠,一袭锦墨紫云纹鹤氅,背黄花梨木药箱,能医妖医鬼,人称乌公子。
  好巧不巧,灵归带着嬴钺回到村子时,正好碰到这位乌公子设摊义诊。
  腰间铃铛无风动,碎音清越连心魄。
  灵归眸光一闪,便朝那刚刚支好的摊子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桌子前的蒲团上。
  “乌公子好,我是龙毒祭司茯灵归,听闻您自巫都远道而来收购药材,不知您,所求何药啊。”
  灵归抬眸,眼里满是捉摸不透的深意。
  灵归看到那斗笠下的乌纱一阵荡漾,连同竹藤条上系着的垂珠也在微微摇晃,似乎在昭示着那轻纱后之人的错愕神情。
  “姑娘……你就是灵归祭司?”
  “怎么样,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灵归一手掀翻了那乌公子头顶的斗笠,
  “你真以为,戴了个掩盖妖气的斗笠,我就发现不了你了吗!”
  那斗笠后俨然是个面若桃花、色如明月的俊俏小生,荔枝般圆润的眼睛中满是惊慌失措,丹唇微张,以手遮面,倒显得十分娇俏。
  “姑娘……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一口一个小生和姑娘,装货一个。
  嬴钺站在少女身后冷哼一声,抱着胸靠在木柱上,懒懒地投过来一个漫不经心又颇为鄙夷的目光来。
  “嬴钺,把他绑起来。”灵归指挥道。
  “乐意效劳。”
  嬴钺轻轻勾手,黑蛇般的妖气自他身后涌出,化作一条条长绳,缠绕上那俊俏公子的四肢。
  “诶!等等,小生可以解释的!”
  乌公子慌乱地挣扎着,眼角泛红,眼看着就快要哭出来了。
  灵归这方才示意嬴钺停下了动作,嬴钺却好似没玩够般,怏怏不乐地撇撇嘴,悻悻收了手。
  “你敢回来,却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是心虚吗?”灵归支颐在小木桌上看着他问。
  乌公子叹了口气道:
  “确实心虚。小生知道,当年抛下姑娘实非君子之举,只是蛊神向来只臣服于强大之人,当年九蛊铃易主后,几位蛊神不愿听命于一个婴儿,极力主张逃走,不曾想强行破开封印需要依托于主人的魂魄之上。
  但小生当年与一故友相约,待我们完成夙愿,在姑娘十七岁时便回来找姑娘,但如今看来,小生那故友,似是失约了。”
  “有你一个也总是好的。反正剩下的,我也会一个一个抓回来的。”
  灵归笑笑。
  “那你便跟着我们一起吧。”
  托灵归的福,茯娘做饭的爱好终于得到了用武之地。从前她只做两人份的餐食,做多了总会浪费,怎样都做不尽兴。如今灵归又一口气领回了两个大男人,再加上暂住家中的花花,茯娘如今要做五人份的饭,终于能多做几道硬菜来。至于女儿为什么会到处捡人带回家,茯娘便也懒得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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