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万申不是都玩完了么,我俩还有什么好谈的。”
费黎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间摄像头的位置,那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似乎是为了告诉他,这房间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连接摄像头的电线就这么敞开着。
“谈谈卢谦良。”费黎看着jade,咽了一口唾沫,“告诉我,你跟他怎么认识的,还有,你们是什么关系?”
jade一听这话就倒在沙发靠背上,翻着眼白,一脸寡淡,重复费黎的问题:“……怎么认识,什么关系……我以为只有缠人的omega才会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他斜眼看向费黎,“费总这种潇洒人物,不至于吧。”
不理他这嘲弄贬低的语气,费黎严肃道:“我的人查到卢谦良不仅是地下拳馆的老板,在南城洼和整个启明市开设数十间赌场,另外抑制剂走私、违禁药品买卖……我的人还想继续查,随后收到了死亡威胁。
“卢谦良不是一个简单的混混头子。”
jade还是那无聊又无所谓的表情:“那又如何?”他勾起一边唇角,“你从他手里得到万申的信息,怎么,现在想起来后怕了?”
“我是担心你。目前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是将你送出去,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
jade厌烦地挥了挥手:“不必了。第一,我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其次,也不需要你这会儿假惺惺地为我着想。”
“你早就知道卢谦良的底细。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依附他的情人,还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
因为上回对他开枪,卢谦良每天打电话来道歉,非要jade去见他,或者允许他来stella,才算是原谅他那个“小小的失误”。jade现在还心有余悸,完全不想见那神经病,又摆脱不了跟他联系,早就不堪其扰。
这会儿听到费黎又提起,简直烦不胜烦,忍不住揪起费黎的衣领:“都他妈说了不关你的事,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你仅仅只是我一个客人,麻烦摆正你的位置啊,费总。”
费黎被他揪着衣领,面无改色:“好吧,我换个问题。你会为你每个客人跟别人跪地求饶,在危机关头宁可留下自己做人质,也让客人先走?”
jade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立马恢复了镇定:“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费黎垂下眼皮:“我在医院躺着那些无聊时间,把你当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想了又想,我觉得你那时是真的很害怕我被弄死。”
jade松开费黎的衣领,转而抬起下巴,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是啊,那时候我真的很慌张,担心你被卢谦良弄死。要是你死了,我找谁带我回我家的别墅?我们的交易不能只我一个人白忙活一场。”他开始笑,显得无辜又无奈,“没想到这会让费总想那么多,没有给您累着吧?”
得到这么个回答,费黎抿紧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jade捡起桌上的郁金香花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这也是觉得我在乎您,忧心您,内心感动特意送我的?”他顺手一扔,花束落进了沙发旁边的垃圾桶,“可惜,这些年我爱好变了很多,不喜欢花。”
费黎迅速调整好表情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回别墅。”
第35章
夜晚寂寂,黑色轿车如一尾灵活的游鱼,通过江北大桥,就消失在那片富人区的密林里。
随行的没有别人,费黎自己开车,jade坐在副驾驶。想问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想说的又都是不可说的话,车里二人各怀心思,较之平常更沉默。
那日在卢谦良的拳击场感到的异样,jade这两天才想明白。费黎垂死挣扎拼得一线生机,却是叫他快跑,这件事让他产生了诸多怀疑。
费黎这种自私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变得舍己为人了。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颠覆jade对他的一贯印象。
若说费黎另有目的,但他那时的表情行为都不像是装的。卢谦良是个完全不可控的危险因素,认识多年,jade都拿不准他的脾气,何况费黎跟他第一次见面。费黎那时候根本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全,所以他是真的以身犯险。
可这是为什么呢?是他仍旧心存一些良知,又或者他只是图谋裴家财产,对自己还念有旧情?jade都快要忍不住心头一软相信他,立马又想到之前那些给钱给物的殷勤和示爱的剖白,皆是为了拿到万申的黑料去取信于何承厚,对他并无半分真心,简直就跟八年前坑他时一模一样。
jade咬着牙齿,看向一旁的费黎。他只是神色如常驾驶着汽车,jade却好想撕开他那张伪善面具。
又或许,费黎早就已经知道一切,知道卢谦良、小神父和自己的关系,断定自己不会让卢谦良要他的命,就那么无所顾忌。一切都只是苦肉计,博取自己的好感和心软,帮他拿到他想要的。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也符合费黎虚伪狡诈的个性。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显然也达成了这个目的。
“我今天格外好看一些吗,你总盯着我?”费黎目视前方,问道。
jade收回目光,不欲多说,看向窗外。
“我找了个整形医生给我做正鼻手术,顺便调整了鼻尖的形状,据说这样看起来更挺拔一些,你有没有看出来?”
费黎若无其事地搭话,更让jade厌烦,他没什么好话:“费总整得这么好看,也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走投无路好去卖?”
费黎:“……”
他听出jade不想跟他说话,自动闭了嘴。
费黎心头也疑虑重重,若是他真的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不干脆让卢谦良把他弄死算了,却还要替他说情求饶,乃至以身为质,作为交换,让卢谦良送他去医院。真的仅仅是因为害怕他死了,就再也拿不回他裴家的财产了?
时隔八年,jade才又一次回去他家的别墅。过去有好几次,他都走到了这条街,却都没有继续往前。当年被众保镖合力扔出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种失败的姿态,曝光在镜头下的耻辱,成为他久久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他也不能一辈子活在这阴影里,就此放弃追寻真相,放过费黎这混蛋。
只是一下车,jade就愣在原地。过去这么多年,房子、院子和草地都是一成未变,和当年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有些抬不动脚,却不知道这种迟疑源于不得不去再次触碰曾经的创伤,还是一种人非物是的感慨。
费黎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腰:“你不是一直想回来吗,走吧,进去看看。”
jade伸手开锁,在碰到指纹识别器时又缩回来了。
“我没有修改过指纹。”
“你开。毕竟你是这房产名义上的所有者。”
费黎苦笑着把手按上去:“也不必在这种地方这么讲规矩。”
前院的花园假山和石子铺的小路都和jade记忆里一模一样,仍是长期有人打理的状态。
走到门前,费黎按了门铃。屋里灯光亮起,没多会儿,在裴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保姆开了门。
“打扰你休息了。”费黎打招呼。
老太太戴上眼镜:“是费总啊。天冷,我睡得早,您怎么晚上过来了,进屋吧。”
她打开门廊的灯,才看见费黎身后的人,伸着脖子辨别了好一会儿,直到jade喊她:“奶奶,是我。”
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有些发颤:“是小玉?你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
她的手越过费黎,直接拉住jade的手臂:“快,快进屋。”
时隔多年,jade的突然出现让老太太有些忙乱:“你吃过晚饭了没?哎呀,家里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吃的,水饺汤圆行不,吃点暖和……”
“奶奶,我们都吃过了,你不用忙。”jade抓住手忙脚乱的老太太。
费黎问他:“这么晚了,在这住一晚?”又问老保姆,“他的房间干不干净?”
“干净的,都很干净,昨天打扫卫生的才来过。费总你那房间也一样干净。”
“好吧,那你去休息,剩下我们自己来。”
老太太又看了jade两眼:“好,好,有什么尽管叫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你房间都跟以前一个样,今晚在家好好休息。”
刚一跨进这屋,jade就注意到了,不光是外面的景象一层不变,这房内的布置也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每个厅的家具摆件、装饰架上他儿时的照片和奖杯、玻璃柜里的足球和小学时的手工作业……这一切都保持原样。
这让jade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被背叛、被丢弃,一个人在社会的犄角旮旯里摸爬滚打的八年只是一场梦。噩梦醒来,他还在自己原本的生活里,站在身旁的费黎仍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最纯洁的初恋。
上到二楼,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外,久久没有推开。他在迟疑,类似一种恐惧,仿佛打开这扇门,更多过去就会朝他扑面而来——
挤在书桌上的胳膊、紧闭反锁的房门、急促的呼吸和潮湿的味道、慌乱又明媚的青春,他曾珍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