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秦家父子顺着脚步声看去,单膝跪地,道:“王爷。”
靳忠和周平躬身,道:“王爷。”
秦家父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顾晨给了靳忠和周叔一个眼神,将二人稳住。
“秦老将军和秦将军怎么这么晚还来王府?快起来,随本王进来吧。”
周平推开书房的门,与靳忠各站一边,守在门口。
顾晨从容的走进书房,秦毅扶起父亲,跟了进去。
今日轮到秦毅休沐,可以回城里待上几日,因着庞将军和钱将军都不在武神山,军中只有徐将军父子,他想留下帮着照应些。徐将军劝他该休沐就休沐,反正军中也无事。秦毅很听劝,将事情交代了一下,离开了武神山。
秦毅回到府中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虽然午饭就未曾用过,但吃饭什么的不着急,回府必是要先去向父亲问安。进了屋子,却见父亲满脸灰败之色,突然苍老了许多。秦毅关切的询问父亲是否身体有恙,两人交谈下来,才得知了父亲辞官和弟弟秦延要离开怀朗军的事。
秦毅大惊失色。
“父亲怎会如此糊涂!就算弟弟百般相求,父亲也不能应下呀!我秦家得以起势,多亏了老王爷对父亲的提携。老王爷待父亲一向亲厚,以兄长相称,从无苛责。现如今,瑞王殿下待我们秦家更是不薄。此次北齐之战,我奉命镇守寒城,没有立下更多的军功,父亲在北齐战场所立下的功绩也不及其他几位将军,但我却能晋升两级,父亲更是得以封侯,这都是靠着王爷的眷顾呀。”秦毅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是何等的大才,什么事是她不能决断的,但她却能放下身段,时时向父亲虚心请教,对父亲恭敬有礼。老王爷和王爷如此善待咱们秦家,父亲,你为何要如此呀?”
秦老将军佝偻着身子,满脸愧疚,久久无言。
秦毅又道:“军中的几位将军对父亲也都敬重有加,战场之上更是多番照拂。此次封赏,钱将军和徐将军只是获封伯爵,却对父亲无半分微词。父亲如今主动请旨让弟弟脱离怀朗军,几位将军该如何想?此等行径如同背叛,怀朗军几万的将士又会如何想?”
秦老将军眼中噙泪,道:“我也是没了法子,没法子呀!我……”说罢以手捶胸,竟差一点背过气去。
秦毅赶忙上前扶住父亲,一边顺着背,一边唤人来照顾。等父亲终于缓了过来,他将人安置好,疾步去了秦延的院子。他一脚踹开了秦延的房门,见弟弟正和两个小妾厮混。
秦毅一向不管弟弟院中的事,此刻怒喝,“都滚出去!”然后背过了身子。
秦延的两个小妾被吓得惊叫出声,待看清是大公子,立刻闭上了嘴,手忙脚乱的穿起衣裳。也不管衣裳穿的是否整齐,战战兢兢的顺着门边快速的溜走了。
秦毅回身看向秦延,见他不慌不忙的穿好了裤子,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不紧不慢的系着带子。
他这个弟弟自小就心高气傲,争强好胜。作为兄长,他一直都让着弟弟,还觉得弟弟这样的性子将来会比自己更有出息。但现在看来,正是自己的忍让和纵容让弟弟走上了歧途。
秦毅眉头紧蹙,愤怒质问,“你怎可逼着父亲做出如此令人不耻之事?”
秦延系好了带子,慢悠悠的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带兵去南疆打仗,为我大周尽忠,怎么成了令人不耻的事了?”
“一入怀朗军,终身都是怀朗军!瑞王待我们秦家不薄,你背弃忠义,实乃叛徒行径!”
秦延喝了口茶,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人之常情。现在怀朗军已无战事,我为了建功立业请战南疆,这有何错?况且,怀朗军是大周的怀朗军,不是她瑞王的,何来背叛、不忠一说?若按兄长所说,瑞王将朝廷的怀朗军当成是她的所有,那才是不忠吧。”
“住口!你怎可出言诋毁瑞王殿下!”
秦毅不敢相信弟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他的弟弟吗?他被气的胸膛起伏,深吸一口气,道:“你若是因为袭爵的事情,为兄愿意将父亲的爵位交由你来承袭。”
秦延不屑的笑了,“父亲的爵位不可世袭罔替,要降级袭爵,轮到咱们也就是个伯爵。区区伯爵而已,我还看不上,多谢大哥的好意了。”
秦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秦延直视着秦毅,道:“大哥,此事既得了陛下的恩准,已成定局,再多说也是无意。我明日会去武神山将麾下的将士带去雷神山,估计也就三五日,我便会随杨将军出征。”他站起身,道:“家中一切还请大哥多加照顾了。”
秦毅见他对瑞王殿下多有不敬,这是铁了心要离开怀朗军,甚至不惜众叛亲离。他知道已经没有转圜的可能,也就不再劝阻,阴沉着脸,甩袖离去。
他这个弟弟,当真是心比天高!可那南魏又岂是好相与的!便是不提南魏如何,单就说杨将军、南疆的建威将军和昭勇将军,秦延离开了怀朗军,没有了父亲和自己庇护,没有了庞、钱、徐、几位将军的照顾,他又能如何?争功夺绩,哪里轮得到他!
秦毅是又气又恨又急,但都已经无济于事。一切都是秦延自己选的,将来是庆幸喜悦,还是悔恨痛苦,又或是战死沙场,听天由命吧。路都是自己选的呀!
秦毅又去看了父亲,见已无大碍,便劝说父亲,不管秦延明日会不会去武神山带走部下,他们都应该立即去王府,亲自去向王爷赔罪。秦老将军无颜见王爷,但还是听从了儿子的劝说,简单收拾一番,父子二人匆匆赶向王府。
第75章
顾晨刚在书案后坐下,秦老将军扑通一下双膝跪地,道:“王爷,末将养出秦延这不忠不义的儿子,末将对不起老王爷,对不起王爷!末将该死!末将该死!”秦老将军老泪纵横,不住的说着自己该死。
顾晨未曾料到秦老将军会如此失态。
秦毅跪在父亲的身后,以头触地,他也没想到父亲的情绪会如此激动。
顾晨稳了一下,道:“秦老将军莫要如此。秦延无非就是离开怀朗军,换个地方继续为大周效力,何至于让秦老将军如此自责?”
秦老将军仿佛魔怔了一般,口中依然不停的说着自己该死。
父亲这样太过于失态,而且如此下去,父亲的身体也受不住。秦毅膝行向前,扶住人,唤道:“父亲!父亲!”
秦老将军这才恢复神智,定定地看了看秦毅,抬起头,用浑浊的双眼看向王爷。
顾晨不忍心见老人家如此,对秦毅道:“快扶令尊起来吧。”
秦毅将父亲搀扶起来,二人躬身站在下面。
顾晨转动着扳指,道:“秦老将军若只是为了秦延离开怀朗军的事情,实在无须如此自责。”她直视着秦老将军的双眼,道:“秦延做的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秦老将军何以如此呀?”
闻言,秦老将军闭了闭眼,嘶哑开口,“逆子离开怀朗军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末将身为人父,不仅无法阻止,还在朝堂之上助其成事,末将和逆子都该死。”
顾晨盯着秦老将军看了良久,知道他这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秦延胸怀大志,秦老将军作为其父,成全其志。本王可以理解秦老将军的爱子之心。”
秦老将军更加羞愧难当,垂下了头,喉间发紧。
秦毅也是羞愧不已,声音艰涩的道:“末将今日回府,才知父亲和弟弟做下了这等糊涂事。末将不孝,未能在父亲身边替父分忧,以至于父亲做下如此昏聩的决定。末将无能,无力阻止亲弟的叛逆之举。”他再次下跪,道:“末将无颜面对王爷,无颜面对几位将军和怀朗军的几万将士。末将自请辞去将军之职,愿为王爷的马前卒,请王爷成全。”
顾晨见秦毅看向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闪,似是真心相求。这秦家父子三人,真是有趣极了。她嘴角微翘,缓声道:“秦将军不必如此。本王在朝堂之上应下了秦延离开之事,并祝其马到功成,皆是出自真心。秦延若是在南疆立下卓绝功绩,怀朗军也脸上有光,毕竟他是从怀朗军出去的。本王不是胸襟狭小之人,秦老将军和秦将军不必再为此事忧心。”
越是这么说,秦家父子越是羞愧。但王爷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毅也不好再继续告罪,免得惹王爷厌烦。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道:“王爷,据末将所知,秦延明日会去武神山军营将其部下带去杨将军的麾下。”
顾晨笑着道:“秦延如此做并无不妥。正好,明日本王会去武神山,到时亲自送送这些将士。”
秦毅无法确定王爷到底是何情绪,只能发自肺腑的道:“末将愿一世效忠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老将军赶紧跪下,恳切的道:“王爷,我儿秦毅与秦延不同,请王爷不要因秦延的事而对秦毅心生芥蒂。”
顾晨颔首,道:“秦毅是秦毅,秦延是秦延。秦老将军且放宽心,本王自是相信秦毅将军的。”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道:“时辰不早了,若无他事,两位将军早些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