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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230节

  第229章
  不光生丝, 就连米价都由户部说了算的,这个常平仓开的大有学问,不得不说朝廷里还是有大才的。
  陈世仪愁眉苦脸地叹气:“看来明日只能打道回府了。唉, 真舍不得黄兄啊……”说完他连灌两杯闷酒。
  黄姓说书人劝道:“你莫急着走,这才刚开春, 再等几日看看,万一哪里传出旱情, 这生丝啊粮食啊就得涨……”
  哪里传出旱情。
  听到这句话陈世仪的表情微微一变,右手不经意捏紧酒杯, 此时他心中早已盘桓的念头呼之欲出——先散布旱情, 引起杭州府内商行的恐慌, 而后他再让周六河派来的商人放出京城客商和常平仓都有意高价收购生丝的口风……
  杭州府内的商行必定大肆购买,一旦囤货的人多了, 价格自然而然就要上涨。
  等生丝的价钱哗啦一下, 飞快涨上来,这时候再出来说没有大旱这回事, 下手快的商行囤积到大量生丝, 到时候无论想以多低的价格出手或许都没人要, 甚至为了防止生丝价格过低,常平仓还要继续购买,当然就赔惨了。
  “其实,黄兄, 不瞒你说, ”陈世仪挽了挽袖口, 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去年是中原遭灾,今年啊,西北有了灾荒的苗头……”
  黄姓说书人惊道:“唉哟, 要是西北发生灾荒可不得了了……”西北一带若发生灾荒,那就不仅仅是灾荒了,关外那些遭了灾的蛮夷没有吃的,必是要挑起战事的。
  “是啊,”陈世仪摆摆手:“在下一介小民,不说这个了。”
  “这可是大事,”黄姓说书人唏嘘道:“朝廷要捂嘴的,怪不得杭州府没有听说,”他话锋一转:“纸包里包不住火,这儿早问会听到风声,这样一来,你就更不用急着离开杭州府了,说不定多等几日,生丝的价格就上来了。”
  陈世仪听了他的话之后又叹气:“我何尝不明白这个,只是,我手里的那批生丝,原本是去年济南等地灾荒的时候向钱庄借钱囤的,就是想着今年卖个大价钱,谁知道朝廷开了常平仓,我这货啊一下子就砸手里了,如今借的钱马上要到期了,要是还不上,利滚利,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己。
  说书人:“王兄你有难处,我当帮你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尽早让生丝的价格起来,你好脱手回乡还债。”
  陈世仪听了起身拜他:“若能得黄兄相助度过难关,在下许你富贵同享。”
  “那你就再等几日吧,”说书人又给他斟了杯酒:“别急着走。”
  陈世仪:“好吧,多谢黄兄,来,喝酒喝酒……”
  二人大醉一场方归。
  次日,说书人把前几天讲的楚汉战争换成了宋时北地大旱,契丹南下打败了大宋,于是有了澶渊之盟,大宋每年向契丹纳丝绸,杭州府生丝价格飞涨……
  底下的听书人就问了:“哟,这不是说这北地一大旱,咱们杭州府就发财了嘛?”
  “你光想着发财了,”说书人假惺惺地说道:“不想想一旦打仗,得死多少人,那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黎民百不存一……”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今年开春西北还未见一滴降雨,发生旱情的可能性很大……”
  “啊……”家中经商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消息,心道:哎呦,生丝得涨价。
  别看杭州府内的常平仓囤了一些,一旦开战,不过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这个消息就这样散播出去了,当地的几家大商行一听立马坐不住了,因为朝廷在这里开了常平仓,他们不看好价格,所以手中几乎没有囤多少生丝,一旦涨价,他们不就踏空行情了吗。
  家家心急如焚,夜不安寝。
  更火上浇油的是,听说从京城南下一拨客商,个个都拿着现银,要大量收购生丝呢。手里没货可怎么好。
  他们想来想去,开始着人去松江府甚至到江西府去打听、采买生丝。别人也不是傻子,一打听,也听说了生丝要涨价,暴利之下出奸商,人家干脆不卖了,你想要买就要预定,今年付钱明年才能拿到货。而且价钱呢是隔几天就涨一次,隔几天就涨一次,你去晚了或者犹豫一下,可能又涨价了——这不就是最早的期货嘛。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杭州府知府欧阳谷的耳朵里,他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警觉起来,召集各大商行到府衙坐了坐:“户部发文要各处的常平仓盯紧市价,才没几日杭州府的生丝一飞冲天的紧俏起来,本官迷糊了,你们来说说这其中是不是有古怪?”
  一个当地的生丝巨贾着急地说道:“欧阳大人,这……要是听户部的,咱们这一年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这可不是少赚的事,”一位丝绸大商人说道:“要是买不到生丝,我家的丝绸铺子没货可卖,一年就要亏掉几十万的银子啊……”
  铺面费,伙计的工钱等等哪一样不要钱。
  “我家可能得二三百万两。”
  另一家丝绸商行说道:“我家可能要亏百来万两银子。”
  其余也都说要亏很多银子。
  欧阳谷皱着眉头:“要不,先别动,再看几日?待本官问问户部这北地大旱之事是否属实。”他不知道常平仓里的生丝该怎么操作,是立马卖出平抑市价呢还是惜售捏着等它继续涨,到极高点再卖出。
  几位商人:“等大人问回来,黄瓜菜都凉了。”
  欧阳谷知道他们心急,他也一样:“唉,还是等等吧……”
  商人们:“……还请大人尽快。”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赶紧拿钱去订生丝,不能再等了。
  户部发下去命各地常平仓盯紧物价,放眼各处互通有无,灵活买卖的公文之后,这阵子反馈的文书如雪片一般飞来,三五日就要盘点库存,以及买卖情况。
  户部右侍郎董寻、员外郎朱尧二人几乎住在户部,别人散值了他们还在看报表,往往要挑灯看到半夜,甚至黎明鸡叫时分还不能安息,稍稍洗把脸又要去上早朝。
  这日沈持在早朝上看见他脸色不好,带上了病容,私下里问他:“青溪身体不适?”
  董寻不肯如实相告:“昨夜没睡好,不碍事,等今日散值后补个觉就好了。”
  沈持:“你还是去看看大夫,吃几副汤药。”京城还真有几个不错的大夫。
  董寻笑道:“没事,归玉兄别担心,过去这阵子就好了。”
  沈持还想劝他两句,被别人拉走说话去了,没来得及问。也就是当天夜里亥时末,就寝前他正在陪史玉皎拆装鲁班锁——笼中取珠,有点复杂,他稀里糊涂地拆了,正在想怎么还原,忽然户部的衙役来敲门求见,递进来一封文书,是杭州知府欧阳谷的,他拆开看了眼脸色微变,边穿衣边说道:“三娘,你先睡吧我去一趟户部。”
  史玉皎:“出什么事了?”
  沈持:“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也得跟董、朱两位大人碰个头之后才能弄清楚。”
  “嗯,”史玉皎点点头:“你去吧。”
  天太晚了,她总是不太放心,便叫子苓跟着去一趟。
  庭院中,赵蟾桂已提着风灯在候着,心想:大概是出大事了吧,不然董大人也不可能大半夜来家里找沈持。
  他的心突突直跳,神情发僵地抬头望天,下弦月已高,夜很深了。
  沈持穿着官袍走出来,轻咳一声:“去驾车吧。”
  于是赵蟾桂赶着马车,一主二仆一齐去了户部。
  户部衙门的廊檐下风灯照夜,东边的一座院子里点着蜡烛,沈持轻车熟路地走进来,还未进屋就听见董寻压抑的咳嗽声,又闷又深,他撩开帘子:“董大人,朱大人。”
  朱尧给他搬了把椅子:“相爷快坐。”
  “谢了,”沈持瞧了董寻一眼,那人脸色白中泛着黄,他道:“青溪,你先回家歇着,这事儿我和朱大人先说着,明日再告诉你详细。”
  董寻摇摇头:“不碍事,下官说两句话再走。”
  他指着一沓叠放齐整的账册说道:“这是杭州府常平仓的出入账单,里头有生丝对应的市价,一直以来,靠着贱是收购,贵时出售的路子,市面上生丝的价格都能维持平稳,这次事发突然,欧阳大人束手无策,发文书来让户部做决定……”
  “沈相爷来之前,”朱尧接着他的话说道:“下官和董大人分析过一回,无论是去年济南等地出现旱情或是往年蚕瘟,杭州府内生丝的价格也都是逐渐涨上去的,从未有过像这样几日之内大涨特涨的,事出反常啊……”
  他们也猜测过,是不是有人要坑户部。
  沈持沉思着:“这样,青溪先回家歇着,我和朱大人再捋一遍。”
  董寻这才拿起披风:“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转身离开衙门,走路时那身形让“弱柳扶风“四个字具象化了,沈持皱起眉头:“户部还是人手太少。”他想着等今年的殿试之后挑几个识食货脑子灵光的新科进士来——入职。
  说罢,拿着杭州府常平仓的账册翻看起来。
  朱尧则在屋里踱步,一会儿走过来弯下腰问个问题,得到沈持的答疑后又直起腰身去走一圈,再一会儿又来问个问题……
  如此反复到了四更末,沈持打了个哈欠,斩钉截铁地说道:“立即给欧阳大人答复,命他收到信后马上卖出常平仓里囤积的生丝,用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朱尧冷不丁定睛一看他,只见沈持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登时明了——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霎那间浑身冒冷汗:“是,我这就去办。”
  “另外给江苏府、松江府发文书,但凡常平仓里头囤有生丝的,一旦发觉市面上价格跳涨立刻卖出去。”沈持又说道。
  第230章
  从京城到杭州府两千多里地, 就算八百里加急,跑断驿站的马腿,也要花费四五天的时间才能送达, 粗略一算,沈持觉得慢了, 于是他问朱尧:“有什么更快的法子将文书送到欧阳大人手里吗?”
  朱尧:“相爷,比八百里加急最快的是水驿, 下官让户部的差役从运河送过去,眼下春江水暖, 顺利的话, 日夜不停歇, 两日内可达。”
  “就是……花费大一些。”得单抽调一艘漕运船,这一趟估计几十两银子都打不住。
  沈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点儿银子会赚回来的。”他又道:“带上信鸽, 沿途经过各府常平仓, 但凡囤有生丝的,知会他们即刻高价卖出。”
  朱尧一一记下。
  待说完这些话, 窗外已是东方拂晓, 市井之中袅袅炊烟升起。
  沈持从户部出来没有回家, 而是在上早朝之前去了大理寺少卿冯遂家,到了门口,恰好看见冯家的家仆出来,大抵是去早市上采买食蔬, 他递上名帖:“在下沈持, 想见冯大人, 麻烦送个信儿。”
  “沈相爷……”家仆这么早看见他出现在冯家门口,先是一愕,连忙毕恭毕敬接过名帖:“是。”登时折回去报信儿。
  很快, 冯遂迎出来,带着些许惊讶:“沈相爷?”
  “冯大人,你可否即刻赶赴杭州府,”沈持一句废话都没有:“去查个案子。”
  冯遂一怔:“下官愚钝,沈相爷可否说清楚些?”
  “有人在杭州府使手段给常平仓挖坑,”沈持说道:“妄图操纵生丝价格让户部吃亏,我想请冯大人以抓捕拐子的名义,暗地里速去查清楚这件事。”
  冯遂一下子听明白了:“那下官这就去收拾收拾启程南下。”
  “此去若是遇到风险,”沈持说道:“不管怎样都要想办法脱身,我只求一个留得青山在。”
  冯遂鼻子微酸,他点头道:“是,沈相,下官谨记。”
  沈持又悄声对他说道:“麻烦冯大人跟大理寺卿柳大人那边打声招呼,安排好京城里的事再走。”
  “下官明白。”冯遂点点头:“会和柳大人通好气。”
  说完二人互作一揖,道别告辞。
  沈持匆忙回家洗了把脸,又赶去上早朝。走到东华门外,竟碰到董寻的家仆董四来给他告假,说是病了,无法来上早朝。
  沈持心中一揪。
  随即而来的朝会冲散了他别的心思,朝堂之上,虚礼之后,大理寺卿柳正头一个说有本启奏,皇帝温和地道:“柳爱卿请说。”
  柳正说是大理寺少卿冯遂托他转呈的,皇帝听了说道:“不必念了,柳爱卿说说便是。”
  柳正说道:“冯爱卿说最近几名拐子流窜到了杭州府,他今早离京追查去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愣怔了:“……”
  抓几个拐子要大理寺少卿亲自追到杭州府?脑海中的头一个念头是——这冯遂越发荒唐张狂我行我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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