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为了活下去,他隐姓埋名,用甜言蜜语诱哄了新婚的阿渃,而后,她为他寻明珠解毒,拼尽一切为他疗伤,就算抛妻弃女,也决绝地要和他在一起。
许是他动了心,恢复力量的那日,他带她回了龙族。
又过几年,他受不了非议,亲自将母子二人送回了明翠湾。
在明翠湾的那些年,他担心幼子会觉醒力量寻回龙族,便用鲛人血封了他的血脉。
自此之后,敖澈每天夜里都会饱受血毒的折磨。
哪怕他们母子在村子饱受非议,他也不闻不问。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在他们的人生里。
他不是他的血脉,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默不作声的那些日子里,敖澈记得母亲和阿姊因为自己饱受村人的白眼和欺凌。
那时他有心帮母亲和阿姊,奈何缠绵病榻太久,每走一步都似踏在刀尖。
血气逆行,筋脉堵滞。
这样的他,似乎总会成为她们的拖累。
那个时候,他很想一了百了。
但每每被阿姊拽回来时,他似乎觉得,好像可以多活久一点。
阿姊的厌恶,似乎只停留在表面。
她就算一直表现得对自己很排斥,但她所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为了让他变好。
敖澈有时觉得,血缘的关系很奇妙。
但有时觉得,如若没有他和他的父王,原本的阿姊,会过得很好。
他对阿姊心怀亏欠。
所以在阿姊没回来的第二夜,他动了杀心。
而邻居偷偷塞给他的珍珠,无疑是为这件事添了一分助力。
决定覆灭明翠湾的那一夜,他亦知晓,自己会被囚禁。
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终于愿意露面。
他斥责他所做的一切,不问缘由,就能将他关进黑水监牢。
他似乎觉得,他没有错。
但其实,如果当年没有伪装身份藏在明翠湾,骗取阿渃的真心,他不会诞生,而所有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打断。
大家都会在自己的人生里过得圆满顺遂。
至少,他的阿娘和阿姊,不用承受那些流言蜚语。
黑水监牢里,一片寂静。
敖澈垂眸看了眼身后被熔断的铁链,布满伤痕的手探进袖口,取出一枚滚圆莹白的珍珠。
“可能需要你们在海域待一段时间了。”
他将珍珠封在黑水监牢之下,随即咬破食指,跪坐在地。
鲜红的血液在地上凝成红点,男孩垂眸,食指按在地面,将血液化成一串晦涩难懂的符文。
霎时间,光芒大作。
幽暗的黑水监牢亮如白昼。
邬映月看见敖澈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中,再细看,他已经到了一条明澈的溪流前。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孩?”
盛夏天,阳光正好。
溪水被耀眼日光照得波光粼粼,几尾黑背小鱼在小溪中畅快游玩。
一道半透明的魂魄坐在溪边,双脚泡在清凉的河水里,侧过脸,满眼兴味地看着他。
“东海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苍衍宗吗?”
饶有兴致的女声响起,引得窥探回忆的邬映月低眸看去。
目光落到河边那道魂魄的容颜时,邬映月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道魂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第230章 小半妖1
只是不等她细究,她忽然觉得有股力量锁住她的神识,将她从少年的记忆中强行拽出来。
脑海中闪过一抹电流,邬映月感觉自己的神识末梢掠过一丝淡淡的酥麻感。
“再往后,我被路过的师尊捡回家,带到苍衍宗,成了碧落阁第七个弟子。”
“你不用看,应该也能知晓后面的事了。”
敖澈的声音传来,邬映月睁开眼,看见立在自己面前的绿眸少年。
他盯着邬映月看了一会,随即移开目光,似是轻叹了一声气。
“我以为,你什么都会记得。”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在你拥有记忆之前的那些年,你本——”
“师兄,言多必失,莫要再说了。”
敖澈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温和的男声打断。
邬映月闻声看去,就瞧见月色无边,青年缓缓从室内走来。
他垂眸扫了眼少女的脸,褐色的眼瞳中掠过些许看不懂的神色。
“我本想等过些时日送你出去,但你好像自己掌握了要领。”
邬映月闻言,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灵光。
一股不可描述的感觉漫上心头,她无法辨别清晰,只能深吸一口气,求救般的看向祝鹤来。
“劳烦师兄再说的清楚些。”
祝鹤来叹息道:“已经说了很多了。”
他抬起手,如玉般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下少女的额头,神色无奈道:“现在呢,要看我的记忆吗?”
“我可不像敖澈那般,只要你想看,我可以事无巨细地全展示给你。”
“可是......”
带着些许循循善诱的话语引得邬映月有些意动,她下意识看向敖澈,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被祝鹤来拽到身前。
他垂首,额头贴在少女的额前,纤长的睫毛像轻轻扫过她的肌肤,激起一片痒意。
突然的靠近让她还是有些无所适从,她有些不适应的挣扎了一下,双脚下意识后退半步,可脑海中忽然“嗡”的一声,炸开一团白色焰火——
“听说了吗?祝家小公子昨夜诞生了!”
“为了庆贺这一喜事,青川的世家纷纷送来了稀世珍宝作为贺礼!”
“当然听说了,祝家和尉迟家两姓联姻,才过一年,便诞下了一子,这岂不说明祝家夫妇感情浓厚,琴瑟和鸣!”
繁华长街里,锣鼓喧天,鞭炮轰鸣。
一群衣着不凡的仆人簇拥着一顶奢华的金色轿辇,从长街招摇而过。
离轿辇最近的四位婆子捧着果盘,给围在路边的百姓分发喜糖。
“今日吾家有喜!在此分发喜糖,愿得喜糖者幸福美满,事事顺利!”
婆子一边发糖,一边说着喜词。
涂了粉的大白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喜气洋洋,格外高兴。
接了庆生糖的百姓笑逐颜开,道了句恭喜,便礼貌地让出道路。
整条街道看似挤得水泄不通,可车辇过道时,竟未有过拥堵。
“祝家可真大方啊,我可从未见过这阵仗。”
“是啊,如今糖价正贵,这一人一把喜糖,可不便宜。”
“啧啧,瞧你这小家子气的,就这点喜糖,对祝家而言无非就是一点毛毛雨。”
有人目送着轿辇离开,等那点金色彻底消失在拐角时,才抱着喜糖,乐呵呵的转身回家。
几人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他们绕过繁华长街,走过细窄的胡同,拐角刚要踏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瘦猫似的小孩蜷缩在树下。
“我们这,何时有流浪的孩子了?”
还没走远的友人回头看了眼苦楝树下的孩子,“嗐”了一声,道:“不知道打哪来的,前天就在这了。”
“我娘瞧见他,想接济一下,给他洗个澡让他睡家里,他愣是不肯。”
“我觉得不对劲,过去一看。”
“你猜怎么着?这孩子啊,是个半妖。”
刚问话的男子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他摇摇头,看了眼睡在树下的孩子,眼底不见一丝嫌弃:“咱这离妖域近,有半妖也不稀奇。”
“只是半妖也有爹妈啊,这孩子,就没人管吗?”
“谁知道呢?”友人顿了顿,似是猜到了几分,“虽说现在大家能接受半妖了,但有些人啊,他就是吹毛求疵,看不了自己的孩子沾了妖血。”
“你说混账的时候干什么去了?知道是妖却还要风流,生下来了,倒又开始嫌弃了。”
男子不解:“你怎么知道,不是妖抛弃的他?”
友人用一副你不懂的神色扫了他一眼,道:“妖也是有规矩的,通常而言,妖界不允许雄妖抛妻弃子,若是被发现了,便会被剥夺妖籍,除出妖界。”
“而雌妖呢,天生爱子,若非是出了性命攸关的事,鲜少会丢孩子。”
“我估计啊,这孩子的娘多半是不在了。”
“得了,这孩子倒也不伤人,我娘这几天夜里常常过来给他盖个小毯子,送点饭菜。”
“这小妖也算是懂事的,每天早上都会用点小妖法洗干净毯子还回来,再给我娘挑一大缸水,要不是他不愿去我家,我多少是要给他安排个房间的。”
友人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
“巧了,今日有这个,我也给他尝一个。”
语罢,友人转身,朝苦楝树下喊了一声:“喂,小半妖!”
原本在树下酣睡的小男孩猛地一震,藏在发间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