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听说膳堂近来新开了一家糖水铺......”
  祝鹤来缓声说着,三言两语便将少女的思绪拉走。
  睡了这么久,好像是有点饿了。
  邬映月眨眨眼,有些意动,刚想点头,旁边火药味十足的两人猛地扭头,虎视眈眈地看了过来。
  “衍之......”
  “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看起来真欠揍啊。”
  殷玄握紧拳头,咬牙开口。
  苍梧厌额前的青筋跳了跳:“每次都用这么无辜的语气诱哄师妹,小八,你是不是太犯规了点......”
  两人脸色黑沉,那幽怨的语气,似乎要将身侧的温润青年活吞。
  邬映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什么,能不能安静一会?”
  温润青年笑得格外清朗:“我都听师妹的。”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殷玄的拳头硬了又硬,最后还是忍不住,将祝鹤来拽了过来。
  “你,给我坐在这!”
  他用力将祝鹤来按在桌前,赤色眼瞳中闪过一抹玩味的光。
  “正好,我还没弄清楚你重来宗门的原因。”
  “我昨日才去过妖族,那边说你已经好些年没回去了,现在的妖皇之位,还是夜夫人代任。”
  “衍之,说吧,为什么突然离开妖族,又为什么忽然换了身份?”
  殷玄之前一直想好好问问。
  只可惜撞见他的那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殷玄这么一说,苍梧厌也泛起了嘀咕。
  “对喔,当年你回妖族后就接管了妖族之位,开始两年还有联系,最后就不怎么和我们联系了。”
  “小八,离开宗门后的那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两人的诘问成功带起了邬映月的兴趣。
  她仰起头,明媚漂亮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好奇:“师兄,你原来叫曲衍之吗?”
  还挺好听的。
  祝鹤来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邬映月眨巴眨巴眼,点漆般的墨眸水润晶亮。
  满满的求知欲自她眼底浮现。
  祝鹤来顶着三道热烈的视线,眼尾微挑,有些为难道:“都想知道吗?”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
  “你们两个听的话,得交钱。”
  青年干净俊美的脸上浮起几分浅淡的笑意。
  殷玄一怔,臭着脸问:“为什么?”
  苍梧厌扭过头,耍赖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祝鹤来顿了顿,刚想开口,就感觉自己宽大的袖口被人轻轻地扯了扯。
  “师兄,我帮他们付。”
  第103章 (修)因果
  少女嗓音清脆,语气雀跃,恰似初春枝头上的黄鹂鸟。
  祝鹤来悠悠垂眸。
  只见少女白嫩的指尖扯着自己的袖子,脑袋偏到一边,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找到了!”
  少女翻出一只端方清雅的偃月青玉竹冠,放到他掌心。
  “喔,这个是本来就要给你的。”
  “一方紫砂金漆云龙文砚台,一支雕漆紫檀木管提笔,还有这卷星墨卷轮......”
  “我买的时候,那里的人告诉我,只要在星墨卷轮上题上咒语,就能发挥出十倍以上的力量,我感觉挺厉害的,师兄若是感兴趣,也可以试一试......”
  少女在镯子和纳戒中一顿翻找,等拿出的东西塞了青年满怀时,才抬起眸,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够吗?”
  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
  祝鹤来有些哭笑不得:“多了。”
  “没事,都给师兄。”
  邬映月说完,老实巴交的坐到一边。
  殷玄看着她刚刚那殷切的模样,手就有些痒。
  见小姑娘坐过来,他终是没忍住,抬手揪了下她的发带。
  “谢谢师妹。”
  “下次师兄带你去拍卖会玩。”
  “拍卖会?”说起这个,少女瞬间来了兴趣。
  殷玄挑眉:“嗯。”
  “每月逢七,是东南一带的拍卖会,这时各路修士都会齐聚此地,拍卖珍宝。”
  “今日初一,离初七也不剩几日,师妹要不要先和我去魔族玩一圈,回来正好赶上拍卖会。”
  殷玄半是劝说半是诱哄。
  眼看着邬映月就要被勾走,苍梧厌赶紧打断:“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还有小玄,你别动不动就要带映月去魔族玩,那是她现在能去的地方吗?”
  “她如今是苍衍唯一的弟子,全宗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要身上沾染了魔气,她以前那几个伥鬼师兄又要闻着味过来污蔑她了。”
  如今在宗门之中,他们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她。
  有时一些自认为是保护的举动,还会给她带来烦恼。
  殷玄闻言,撇了撇嘴:“宗门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有人敢污蔑,我就——”
  话还没说完,苍梧厌抬手给了他一记响栗。
  “你就什么?”
  “青天白日,又在这里说大话。”
  “别给师妹添麻烦。”
  苍梧厌眉头紧锁,沉声警告。
  那老气横秋的模样,让殷玄都忍不住吐槽。
  “师兄,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像师妹的爹了?”
  苍梧厌怒目而视。
  殷玄捂着脑袋:“你看看,说两句又要急。”
  两人无时无刻不在拌嘴。
  邬映月欲言又止。
  倒是祝鹤来从容地收了东西,抬手给少女斟了杯茶。
  “你们到底还听不听?”
  青年温声打断。
  殷玄和苍梧厌瞬间安静。
  “你说。”
  祝鹤来拿起杯子,倒了杯清茶,轻抿一口,道:“我是十年前去祝家的。”
  “同年秋天,我隐匿修为进了宗门,成了紫剑峰苏长老座下弟子。”
  “十年前?”
  邬映月托着下巴,思绪有些恍然。
  十年前,好像并不是很陌生。
  那时她五六岁,正是疯玩的年纪。
  她成日在邬涧巷来来回回穿梭,谁家有忙要帮,就过去横插一脚,凑凑热闹。
  邬涧巷民风淳朴。
  她西家帮完去东家,等玩到天黑,兜里就会多很多煮熟的鸡蛋和山栗。
  有天黄昏,村口的婶婶给她煮了篮新摘的豆子。
  她想带过去给爷爷尝尝,谁料走到半路,忽然瞧见天外闪过一道银白色亮光。
  紧接着,那亮光从直直坠落,落在她家屋后的河道中。
  夏日,初汛,河水湍急。
  她担心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落在附近,急忙忙地跑过去。
  结果赶到河边一看,有个浑身是血的白衣修士飘在河边。
  他一半身体攀着河边的浮木上,一半身体隐入水中,在河流中浮浮沉沉。
  其破烂衣衫被河道中的树枝勾住,裸露在外的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血色顺着他的衣衫流入水中,不断渗开,扩散,荡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浪。
  那是一个很难忘的夜晚。
  年幼的邬映月不知哪来的勇气,丢掉篮子,去河边拽住那个快要落水的仙人。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在她拽住伤者的袖口时,濒死之人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将她狠狠地往下拽。
  邬映月惊恐万分,想甩都甩不开。
  慌忙喊了两声爷爷,就被那人拽进了水中。
  “我是仙门长老,若此次得救,定当回报。”
  落水时,意识模糊的男人抱着她,在她怀中低语。
  邬映月憋着气,努力挣扎,想要逃脱,却还是逃不过。
  好在爷爷听到她先前的求救,及时赶来,将两人都捞了回去。
  爷爷擅医。
  那天夜里,他用养活映月的草药给他处理了伤口,而邬映月却是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三日。
  等她清醒时,那白衣仙人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见她睁开眼,便给了她一块青莲玉佩。
  “此乃信物,拥有此玉,他日可向我提三个要求。”
  “为了报答恩情,无论何种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邬映月躺在病床上,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还没等她细问,那人便化作雪色微光,随风而去,消散不见。
  那时的邬映月抱着玉佩,看了一整日,最后只得了一个想法。
  还不如给她们钱呢。
  那时的邬映月还是个乡野丫头,看着这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换钱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为什么要救呢?
  这世间多死一个人,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为了这一日,反倒让她们日子难过了。
  后来爷爷重病,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那白衣仙人能带一颗灵丹妙药出现。
  只要出现,什么愿望要求,她统统都不要了。
  她只想要爷爷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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