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齐宿做了一个梦。
那是三年前,他还没离开首都,薛知恩在役的队伍里也还没被塞进那个带奖归国的崔选手。
薛知恩比赛回国,齐宿照例去接机,因为机场堵车他错过了早就订好的花束,只得急匆匆在周遭的花店抱了捧店主提前包好的向日葵开跑,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要换乘登机了,下次见面遥遥无期。
齐宿急得忘了分寸,在拥挤的人群里狂喊:“薛知恩,薛知恩!我喜欢你!!”
没想到被保镖簇拥的薛知恩还真回了头,人头攒动里,她看到那高举的向日葵,像初升的太阳。
男人的模样她没注意,只知道他激动灿烂的笑容比太阳花还耀眼。
忍不住地,薛知恩也被那浓烈的情绪感染了,扬起眉梢,朝他挥挥手,眼眸像盛放的烟火般璀璨:
——“谢谢,我也喜欢你的向日葵。”
齐宿看到她嘴型这样说。
万籁俱静,机场嘈杂的人群仿佛消失了,齐宿的眼里只有她,唯有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她对我笑了。
单对我。
还有,她说喜欢他的向日葵。
心在狂跳。
后来那捧向日葵被他保存到彻底枯了也舍不得丢。
齐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急诊,身旁是满脸的沉肃的陈奉孝。
他眨了下眼缓解酸胀,第一句话就是:“知恩在哪?”
“别管你的知恩了,”陈奉孝恨铁不成钢,“先让医生把你脱臼的手臂接上,你这一身的伤是她打的吧?”
齐宿不回他,固执地问薛知恩的去向:“她在家吗?我要回去。”
眼见他要下急救床,陈奉孝赶紧说:“她没事,在家好好的呢,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医生正在准备麻醉药剂给他接手臂。
陈奉孝按下他,气急:“我都吓死了,他们看你这一身伤,还问我要不要帮你报警……”
“那你报警了吗?”齐宿忽然抬头,眸子是前所未见的冷。
陈奉孝不用想都知道他是这个反应,要不是看他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了,真也想给他一暴扣。
“我敢吗?我要是报警把你宝贝疙瘩送进去了,你醒过来还不得把我吃了?”
听到他没报警,齐宿紧张急躁的心倏地放松了。
陈奉孝暗自嘟囔:“再说了……”
报警有什么用?
那可是薛知恩,她今天就是把人打死了都有人帮她善后。
只不过后半句陈奉孝没说出口,他瞅着齐宿如卸重负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他骂:“你也是贱皮子,人家不让你靠近,不让你靠近,你非要上赶着,这下好了,被揍进医院了,再晚一步左手整个废了,我看你老不老实。”
陈奉孝气急:“惹你也不惹个惹得起的!她就算弄废你,弄残你,你以为你能去哪讨公道?!”
想起救护车接走昏迷的齐宿时,他在门外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里间的女生。
屋外雷声滚滚,她坐在狼藉里,满脸独属于上位者的冰冷。
好像奄奄一息被带走的不是这半个月细心照顾她的一个活泼开朗的大活人。
而是可以随意丢弃的阿猫阿狗,一个随手弄坏的玩意。
对薛知恩这人,陈奉孝也不好评判,毕竟是他发小自己眼巴巴凑上去被折磨,不是人薛知恩纠缠他不放。
她再有奇怪癖好,再脾气暴躁,再仗势欺人别人都说不上什么。
陈奉孝只能叹着气劝。
“权贵豪门里的人哪有几个好东西,说不定她以前就是这种人,现在伤残了那心理肯定更阴暗,你可能不是第一个被她这样对待的,就别再管她……”
“你懂什么?”齐宿突然厉声喝止他,“奉孝,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陈奉孝被吼懵了:“不是,你清楚什么?你才真正认识她半个月吧,还有以后?齐宿,我看你是没被打够吧!”
齐宿不回答他。
薛知恩的品性,他很清楚,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一句。
她很好,一直很好很好,这一点从未变过分毫。
关节复位也疼得离谱,特别是麻药还没开始起效,齐宿就让医生帮他接上。
医生说:“小伙子你急着去干嘛?你这情况今晚要住院观察。”
齐宿笑:“放心不下家里。”
医生说:“让你朋友回去帮忙看看不就行了。”
齐宿说:“医生,我不认识他,您快点吧。”
被突然开除‘朋友籍’的陈奉孝:“……”
医生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需要帮你报警吗?”
被开除‘朋友籍’还被恶意诬陷的陈奉孝:“…………”
复位的疼痛比弄断有过之而无不及,暂时遗忘的痛楚卷土重来。
齐宿额头被一层细细的湿汗浸透,后牙几乎要被他咬碎了也没吭一声出来。
医生边给他戴固定带边说:“幸好只是脱臼,复位后休息三周左右就行,要是骨折你今晚是走不出医院了。”
倚在床上细喘的齐宿轻笑:“我知道,她心疼我。”
第91章 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
现在的小年轻玩得真大。
医生古怪的视线看向坐在一边的陈奉孝。
陈奉孝:“……”
“不是,他是让暗恋对象揍的!跟我没关系!!”
除了脱臼的手臂,齐宿身上其他的是些疼得要命的皮外伤,消完毒包扎一下便差不多了。
陈奉孝拉着他去拍片,做做全面检查,齐宿不配合,甩开他的手。
“你去哪啊?检查还没做完!”陈奉孝要被他气死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齐宿目不斜视地大步往前走。
“你万一有后遗症怎么办?今天咱先在医院住下,明儿再回去成吗?”陈奉孝追在他屁股后面苦口婆心。
齐宿步子加快:“不成。”
陈奉孝脸都憋紫了:“齐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家伙这么招人恨啊?!”
他之前好说话的善良发小去哪里了?!
还他妈生发小!!
医院外雷雨交加,陈奉孝看着暴雨倾盆的漆黑天空,叉住腰:“就算我想带你回去,今晚怕是也不行了。”
他们来的时候搭得救护车,这个点又是下大暴雨,能打到车的概率微乎其微。
“行了,去后面继续检……”
‘查’字未吐出,就见齐宿要顶着一身伤往雨里冲,陈奉孝瞪大了眼,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人拼命薅了回来。
“你他大爷的疯了?少一晚上不回去,她薛知恩能死?!”
齐宿说:“你不懂……”
陈奉孝:“我是没有大晚上被人揍进医院的你懂!你跟我进去!!”
齐宿扯住他死抓着自己不放的手,忽地转头看他:“下雨了。”
陈奉孝怒急:“我长眼了!”
“下雨了,她的腿肯定早就开始疼了,现在说不定疼得闭不上眼,家里还停了电,没人陪她,她该多害怕啊。”
齐宿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嗓调隐隐哽咽:“都怪我没及时发现她不舒服,还惹她生气,奉孝,平时她对我很温柔,也对我很好,全都是我的错。”
他说:“今晚,就是走我也要走回去陪她。”
“……”
陈奉孝愣愣看着他带伤的俊脸上无法更改的温和执拗,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就是爱得深沉吗?
他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撼。
今晚肯定住不了院了。
陈奉孝刚想说:要不让程姐上去看看,但看到齐宿一大男人都扛不住的一身伤,打消了这个念头,认命地蹲下身打车。
等待接单途中,陈奉孝忍不住问出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去查脑子了吗?”
齐宿回:“今天白天刚查,很正常。”
陈奉孝:“……”
确诊的是庸医吧?
过了会儿,他上下打量发小伤痕累累的狼狈,真诚发问:“你对她这么好,你能得到什么?你不会真以为她那种集团千金会看上你吧?”
他说得赤裸直白,极不好听,像讽齐宿拼命去够高帽。
齐宿软着身子靠在医院门口的大理石柱上,抵着麻药劲,不顾嘴角淤青扯动地低笑。
“我对她好,这本身,对我来说就是很高的回报。”
这话弯弯绕绕的,陈奉孝没大听懂。
齐宿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其实很好理解——
他喜欢薛知恩与薛知恩无关。
同理,他对薛知恩好,也与薛知恩无关。
他对她好,只是单纯想对她好,不需要回报,不需要好脸色,都是他心甘情愿。
如果仅仅如此,便指望她能感动,接纳他,或报答他,那简直是对他感情最肮脏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