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静——
死一样的静。
齐宿手扶着不好意思到发烫的脖颈,视线有点不敢落到薛知恩身上。
前几年梅姨退休被他高价挖来,不过只有一年。
因为梅姨本就是身体欠佳才选择离开薛家,要不是为了给孙女多挣点奶粉钱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想一直吃到薛知恩同款味道,齐宿只好自力更生,跟着梅姨锻炼自己的厨艺。
齐宿本来就会做饭,他父母不是惯孩子的人,做的味道还不差,所以学起来也算事半功倍。
他以为出师了也就慰藉慰藉心里的妄念,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给正主做菜的机会。
齐宿开心得能一蹦三尺高。
薛知恩听完他喋喋不休的剖白,默了很久,说:“不难喝。”
“……”
齐宿愣了愣,意识到她在回自己之前对味道的询问,心尖尖瞬间像有片花海绽放。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齐宿脸红通通的。
薛知恩没接这话茬,冷漠喝汤。
“……知恩,”齐宿小心唤她,“你这次怎么不生气了?”
薛知恩看都没看他:“梅姨被谁雇佣是她的自由,你雇佣谁也与我无关。”
齐宿深褐色的眸光微动,一声不吭地,直直地看着她。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薛知恩厌恶地瞥他。
“没什么,”齐宿不受控地弯起眼尾,笑得像个月牙,“我只是觉得,薛知恩还是那个薛知恩。”
永远最棒、最好、最温柔的薛知恩。
薛知恩冷冷扫他一眼:“脑子有病。”
齐宿只是笑。
他好像总是很高兴,薛知恩搞不懂他在笑什么?
她很可笑吗?
好像确实可笑。
她凉薄地扯了下唇,可笑到,她自己都想笑了。
薛知恩只喝了半碗汤吃了一点鸡肉,其他的一点没碰,便撂下汤匙说:“我饱了。”
“才吃这么点,”齐宿看着她消瘦的身躯皱眉,“再多吃一点……”
“你不吃?”
“……”齐宿不可思议地看她,说话磕磕巴巴地,“你、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就当是吧。”薛知恩声音冷淡。
齐宿简直受宠若惊,天上要下薛知恩了?
不对。
不用下,薛知恩就在眼前。
天上真的下过薛知恩了!!
不过,他还是感激地说:“没事,我吃过了,你再多吃点吧,你太瘦了。”
薛知恩静静看了他几秒,也没深究他前半句话的真假,起身说:“随你。”
薛知恩不吃了,齐宿也不能再把她拉回来强迫她多吃,那样带着情绪吃饭说不定会气出胃病。
他叹了口气,先收拾桌上的碗筷。
他拿起那汤碗,注视着里面的汤匙,指腹轻轻刮蹭碗沿。
薛知恩贴过的温度好像还存在。
齐宿低垂的褐眸愈沉,喉头发干,一点点靠近碗沿。
“你在干什么?”
“!”
齐宿倏然回过神,薛知恩不知何时靠在厨房的推拉门边意味不明地看他。
尽管他是个无药可救的变态,被抓包还是有点慌乱的羞涩,整张俊脸红了大半,找补似的说。
“我看没喝完有点浪费……你信吗?”
他触到薛知恩沉寂的眼眸突然有些编不下去了。
他怎么能骗她呢?
他太过分了。
齐宿开始自我唾弃。
薛知恩并没揪着这事儿不放,好像他是不是要就着她用过的碗喝汤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只将视线移向别处说。
“你什么时候走?”
“我今晚不走了。”齐宿语气自然。
他实在放心不下薛知恩一个人,今晚仍准备在这儿陪着她。
薛知恩转回目光射在他个高挺拔的身躯上,又问了一遍。
“那你什么时候走?”
齐宿仍是那套说辞:“你不报警的话我是不会走的。”
他现在已经不说薛知恩家里了,他觉得那些人应当是对她不好的。
即使外界都是薛家人对薛知恩宠爱的传言,齐宿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可能……孤立无援。
齐宿心间酸涩。
那就是不会走了,薛知恩望着他掩在发下的眼睛幽暗无光,一步步极缓慢地走向他。
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真的不准备走吗?”
齐宿忙着擦桌子,嗓音是一贯的温和:“知恩,我不能不管你。”
“你觉得我需要你管?”薛知恩忍不住嘲讽,“谁给你的自信?”
齐宿抿抿唇瓣不回话了。
薛知恩语气不耐,但尽量平静说:“一会儿拿着你的东西离开,我就当作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我们不认识……”
“然后呢?”
齐宿拎着抹布,过分长的大腿倚在红木餐桌边缘,望她的眼眸无限悲戚。
“然后我就永远见不到你了是吗?”
他这话一语双关,不只是在现实中见不到,就连网上也见不到她了。
齐宿能感觉到她似乎想要消失了。
“……”
薛知恩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动起来,吐字。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相见。”
两个生长环境大相径庭,本该毫无交集的人,见面相识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想那样。”
齐宿握紧手里的抹布,声线坚定。
“薛知恩,我不是想对你做什么,我只是还想见到你,还想再听到你的消息,还想……”
“你滚不滚?”薛知恩已经对他失去耐心了,拽紧他的领口逼视。
“我不。”
齐宿也倔强起来,仰着修长的脖颈,像头漂亮的倔驴。
薛知恩目光沉沉盯着他:“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滚还是不滚?”
“知恩,你问几遍都是一样的答案,”齐宿直视着她的瞳仁,“我不滚。”
“好,”薛知恩一点点松开泛白的手指,反复呢喃,“好,你不滚,你不滚——”
齐宿拉了下衣领,防止春光露出太多,还没来得及接她的话,就见眼前寒光闪过,女声阴森至极地响彻耳际。
“那你就去死吧。”
第37章 血腥味
‘哐——’
锋利的刀尖擦过男人附着层淡红掐痕的脖颈狠狠扎进光滑的木制地板,刻出刀痕。
寒刃离大动脉只有零点几毫米的距离,顷刻,血蜿蜒渗出,淌到地上绽开点点血花。
被摁倒在地上的齐宿望着眼前持刀的女生,因背光她那潋滟般的桃花眼阴在暗处,晦暗难辨,被他洗好吹干的发丝浮在脸畔,痒痒的。
齐宿莫名有点想笑。
他还真笑出声了。
即使此时刚被刀划开脖子,即使只要身上的人想,动动手,他立刻便能丧命。
“笑什么?”
薛知恩攥着尖头菜刀的手发紧,塑料刀把咯吱作响。
“嘲笑我?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不是的,”齐宿温声否认,“我只是想——”
他顿了顿,携着偏高温度的掌心小心地,谨慎地,虔诚地捧上她的脸颊,试图温暖那冷漠的弧度一般笑说。
“应该没有那个粉丝能有我这样的待遇吧?”
是啊。
那个粉丝能混到被正主拿着刀按在地上划脖子?
他绝对是头一份。
能载入史册了都。
齐宿忍不住开心,接着,蹦出特别莫名其妙的话:“被你杀掉,我的人生艺术性就圆满了。”
能被心底的缪斯杀死。
他相信没有一个艺术家能拒绝这样浪漫的死法。
幻想着,齐宿另一只手也捧上她的脸,张开双臂邀请似的,暖调的杏眼无尽缱绻:“来吧,知恩。”
黏在脸侧的手很温暖,薛知恩下睨着被刀抵着脖子还能带笑的男人,鼻血是堪堪停了,可脖子上又重新流了血。
嘴角破着的白皙脸蛋上红肿的巴掌印破坏美感,全身的狼狈伤痕都源自她。
可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溺爱、包容,眼底的幸福做不了假。
真恶心。
‘峥’的一声,薛知恩慢慢举起尖刀对准他那令人作呕的温柔眼睛,大力往下。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是吗?”
在这一刻,低磁的男声缓缓响起。
一瞬间,向下的刀尖,刮着他头边,这次削掉了几根头发,入木三分。
薛知恩阴冷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齐宿完全没有在生死边缘走了两圈的自觉,琉璃珠子样的褐色眼眸亮闪闪地看她。
“知恩,我们很快就能见面对吗?”
薛知恩听懂他的意思了。
这是问她:弄死他,她什么时候死。
薛知恩动了下干涩的唇,似笑非笑道:“死了你这变态还想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