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论如何,一定要想个法子早日抽身,以免再彼此纠缠不清。
  倘若能撮合温颂与裴璋在一起……
  车夫出声请阮窈下车的时候,她仍在苦思。早有侍女等在宅院外面,上前来迎了她进去。
  天色有些晚了,阮窈洗漱了一番,还是觉得心神不宁,索性百无聊赖来到书房,随意寻了两本字帖,才执起笔,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道颀长而清瘦的身影立在门槛下,继而被烛火拉出冗长的黑影。
  裴璋一身月白长衫,似是才洗漱过,墨发披散在肩后,发尾犹带着湿痕,神色喜怒不辨。
  阮窈不禁偷偷嘀咕自己有些倒霉,方才回来的时候他还不在呢,也不知道是何时来的。
  “公子有事务要处理吗?”她出声问了句,随即放下笔,“那我便先回房歇息了。”
  谁料还不等阮窈走离桌案,裴璋却缓缓抬起手,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就此合上了。
  她心弦一颤,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此生出。
  “今日游玩可开心吗?”裴璋抬步走近她,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起伏。
  “尚可。”阮窈硬着头皮答了句。
  他低下眼看她,眸色却比夜色还浓稠,仿佛是一团化不开的墨,“再无其他要同我说的吗?”
  阮窈呼吸一滞,心惊胆战地瞟了一眼他的脸色,难掩震惊。
  裴璋定是知道了下午在公主府的事!端容公主并无任何理由要告知他,兴许是他暗中派了什么潜卫,甚至有可能就是重云或重风亲眼所见。
  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捏紧了手指,并未多犹豫,半真半假地说道:“不知为何,霍世子也在公主府,因为他很快便要离开洛阳,故而来向我道别……”
  阮窈竭力抑制住心底的紧张不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越是回想,越是心慌。她与霍逸之间说的话倒也罢了,离得远未必能听得见,可那一吻……
  “仅是如此?”他温声道。
  裴璋的瞳孔忽明忽暗,眼底不断映出跳跃的烛火,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又不敢心虚地挪开眼,掌心都渗出了汗来。
  “是。”阮窈干巴巴地说。
  他极轻地笑了笑,忽然伸手扶住她的腰,欺身而下,半抱半迫着她向后坐倒在书案上。
  阮窈的脖颈被迫向后仰去,可腰被他的手掌锢住,喉咙有些发紧,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手肘费力地顶在桌边,借此让自己上半身不会直接躺倒,足尖也因此而绷紧,却恰巧拂过了他的腿。
  裴璋面色苍白如玉,黑眸盯着她的脸,鸦青色的睫羽颤了颤,唇角微微勾起。
  “倘若你有意于他,便会随他走。”
  “这是没有的事……公子想多了。”见他并未质问那个吻,阮窈心里踏实了一些,答话也多了两分底气,很快便否认了。
  “那你倾心于我吗?”裴璋轻声问着。
  他们离得很近,他声线偏冷,语速不急不缓,仿佛是缠绵的情人正在她耳畔低低呓语。
  还不待阮窈回答,他微凉的手掌缓缓向下滑了一寸,掀起了她的裙裾。
  第34章 玉簪无名无分的存在
  他呼吸沉沉,眸中墨色翻涌,鼻息拂在她的脸上,也不再是寒凉一片。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欲念。
  阮窈下意识地猛然往后一缩,谁想后脑恰好磕到案上的书架,连带着发上珠翠也发出一阵杂乱的脆响。
  她痛得倒吸口凉气,眼泛泪花。
  裴璋指尖顿了顿,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将她发上的珠钗依次除了下来。
  他眉间没有一丝不耐,手指轻巧而灵敏,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拉扯到,可她的面色仍然逐渐苍白了下去。
  阮窈僵硬地坐着,满头青丝就此披散在脸颊旁。
  她不由自主地侧目,看向被他逐一置于案上的簪钗,一颗心却如同坠入冰窟之中。
  裴璋究竟想做什么?
  方才他的指尖只差一毫便要触到她的肌肤,却转而一言不发地将她发髻拆散了。
  这人实在喜怒不定,难不成是又起了杀心……阮窈惊魂未定地暗暗打量他的神色。
  即便是兔子,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倘若他要杀她,她再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她紧紧咬住下唇,眼盯着桌边的发钗,正在绞尽脑汁时,裴璋却淡淡看了她一眼,继而抬袖一扫。
  案上所有的珠钗猛地摔下,发出轻重不一的金玉撞击声,仿佛哗啦啦碎了一地。
  “专心。”他嗓音含着不悦,出声提醒道。
  他欺身吻她的时候,阮窈艰难地仰起脸,纤细
  的脖颈像是不堪承受风雨的娇嫩花枝,被动迎着他的吻,很快连舌尖都感到阵阵发麻。
  他转而放开了她的唇,又去细细吮/吻她的颈子。
  感觉到裴璋的异样及越来越过份的吻,她愈发慌作一团,眼角因为长吻的窒息而渗出泪来
  “这、这里是书房……况且公子近日身体欠佳,不该……”阮窈喘息着,使劲推了他两下。
  “如此说来,你是为我好?”他微低下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声线有几分沙哑。
  她张开嘴,刚快速喘了几口气,裴璋又伸出手指摩挲她的唇。
  阮窈正想张口说些什么,他的拇指却蓦地从开合的唇瓣中按了进来,在她濡湿的舌上用力搅按。
  她再也忍无可忍,含糊骂了几个字,费力地去咬他的手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也不肯松。
  裴璋蹙了蹙眉,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不多时,阮窈再说不出完整的语句,吐出的每个字都变得破碎而急促。
  她迫不得已松了口。
  *
  书房内室,阮窈满面涨红接过裴璋的帕子,强忍着羞愤为他逐一擦拭手指。
  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眸,手上抖了抖,素帕便失手落下,又覆到了他的手上。
  “好了……”阮窈干巴巴说了一句,起身就想走,又被他叫住。
  “窈娘,”裴璋打量着他那双清瘦而修长的手,淡声道:“此处还有。”
  她恼怒地又将帕子一把抓起来,继而看见了他指尖内侧一丝晶亮的水痕,只得咬紧牙关又去擦。
  裴璋颇有兴味地低下眼望着她,显见得有几分愉悦,不久前的冷意似乎也渐渐消散了。
  看来他并不知晓全貌,兴许自己说了与霍逸交谈的事,在他那儿也算是难得坦白了一回。
  阮窈正心不在焉地琢磨着,便听见他温声在她耳边问道:“你方才可欢喜吗?”
  她像是欢喜的模样吗?
  阮窈简直敢怒不敢言,只装作未曾听到,也不作声。可方才被他轻薄的画面像是在脑海里扎了根,半晌都挥之不去。
  面前人的五指像是某种微凉而滑腻的游鱼,在初时的生涩过后,很快便如鱼得水,令她情不自禁地颤栗。
  初秋的时节,她散着头发,浑身都沁出细细的汗,连裙子也脏污了。
  再反观裴璋,不过是沾湿了手,连叫她替他擦拭时,仍是一脸温文尔雅,更显得自己狼狈的像是一团泥泞。
  见她沉默不答,他轻轻抽走阮窈手里的素帕,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话语里有几分若有所思,“为何不悦?你既属于我,这本就是寻常之事,况且我今日并不曾……”
  裴璋薄唇微抿,想了想,嗓音一如往日般清润,“并不曾……”
  阮窈忍无可忍,实在不欲听他再用斯文平淡的语气说这些令人脸热的话,急急用掌心去掩他的唇,“我并没有不高兴,你不要说了……”
  她坐在裴璋的膝上,微低下脸,任由发丝垂在颊边,遮住了眸中的怅然与不情愿。
  唇舌被人用拇指抵住的滋味怎会好受,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堆在她的胸口,事毕之后还要被裴璋逗弄。
  阮窈甚至于希望看到他也同样狼狈失态,而非仍是眼下风恬月朗的模样,可又忍不住庆幸二人并未真正欢好,否则实在太不值当。
  她是个无名无分的存在,倘若他们真有了夫妻之实,虽说自己不想因他而有孕,可真要说起来,恐怕也是裴璋比她更为不愿才对。
  想到此处,阮窈不禁抬起脸,蹙着眉望向他,目光中含着几丝疑惑。
  裴璋待自己,偶尔似乎也有着几分浅淡的心意,也会护着她,譬如钱塘那夜他的不肯放手,又譬如温颂养得雪团。
  可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待她又犹如玩物,只凭他自身的喜好,从未问过她又是否情愿。
  或许这些事在裴璋看来,就如同她不应为了族人而主动求他一般,自己只要像一只被他豢养的鸟雀一样,全然属于他,并令他开怀便好。
  “为何这样看我?”他垂下眸,深浓的眼睫颤了颤。
  阮窈缓缓咬了咬唇,“公子方才问我是否倾心于你,那你可又喜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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