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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养成记 第62节

  这一忙又是几日过去。
  几日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等到中午转下雨,淅淅沥沥下了到天黑才停。
  雨水带走了热气,也不顾天黑,南街上各家都热闹起来,长辈也不拘着家中孩童,打着灯笼带孩子出门玩儿。
  渔娘在书楼上,看外面街道的热闹景象,忽听得楼下有人叫她,渔娘低头看下去,忽而笑了,原来是淼娘抱着孩子出来游玩。
  渔娘跑下楼去接她,笑道:“天都黑了,怎么这时候还抱着孩子出来。”
  “我也不想出门,偏偏这孩子听到他堂哥堂姐出门玩儿,就不肯在屋里待,不抱他出门他就哭。”
  儿子一月生人,到如今满打满算才四个月,这么小的孩子晚上不好抱出门,怕撞什么邪祟。不出门吧,又怕孩子哭坏了嗓子。
  没法子,想到许久未见渔娘,就叫夫君送她来梅家。
  “你夫君邓丁香呢?”
  “去药铺忙去了。雨停天气凉爽,有些病家赶着这会儿去药铺,公公就说今日不着急关门,这时候药铺忙着呢。等药铺忙完了,他回来接我们娘俩。”
  “既然如此,去我家书楼上坐一坐吧,在三楼上看得远,你家三郎肯定喜欢。”
  三郎是淼娘的头一个孩子,他前头还有两个堂哥,按照家中排序,所以叫三郎。
  三郎养得白胖,淼娘抱了会儿就抱不住了,渔娘好奇,伸手抱过来,在她怀中三郎也不哭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真乖呀,你家三郎取名了没?”
  “取了,大名叫邓款冬。”
  渔娘听后不禁笑:“果然是邓家孙子,什么辛夷、丁香、甘草、款冬,全是药材。”
  淼娘也笑道:“我公公说取名药材好,药神菩萨保佑,孩子会健健康康长大不得病。”
  “邓老大夫还信这个?”
  “可信了,这才五月,我公公今年去县城外的佛寺道观烧香好几回了。”
  说到道观,渔娘忍不住叹气:“白云观李道长去年冬天没了,晓月也去益州府瑞鹤堂当药童了,我爹娘他们现在都不太愿意去白云观了。”
  “唉,毕竟是认识十多年的人,这一下去了,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不只是你爹娘,我公公婆婆也常念叨李道长。”
  上到三楼,推开窗就看得到外面的街道,三郎看到街道上星星点点的烛火灯笼就手脚弹起来,淼娘赶紧接过来,熟练地捏着三郎的腿,他挣扎了几下动不了才作罢。
  三郎张嘴要哭,淼娘瞪过去,三郎闭嘴了,不看他娘,指着窗外的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渔娘笑:“没想到,如今你当了娘竟然是这般。”
  “你可别笑话我,当娘的都这样。”
  渔娘身边的小丫头不知道怎么带孩子,管事妈妈小林氏上来逗三郎玩儿,淼娘才腾出空来跟渔娘说话。
  “还没谢谢你从江南给我带的礼物。”淼娘拉着渔娘的手道。
  “咱们之间,不用说谢谢,太生分了。”
  淼娘拍着她的手笑道:“那我问句不生分的,你去淮安一趟,婚事可定下了?”
  渔娘摇摇头:“还未。”
  “你这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看我爹娘吧。”渔娘拉着淼娘过去软榻上坐,比坐椅子舒坦些。
  去年她还未及笄前,她爹娘看中了叙州府里好几家,今年开春去淮安就放下了,这个月从淮安回来,她爹娘忙着家里的事情,还没顾上。
  淼娘也帮她发愁:“你家跟我家不一样,不好随意找个人嫁了。”
  渔娘翻白眼:“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你爹娘把你嫁给邓丁香,是随意把你嫁了?”
  淼娘笑出了声:“我打胡乱说的,你可不许跟我爹娘说。”
  像淼娘这般嫁给相熟知根知底的人家,安安稳稳的,确实是好事。就跟她娘说那般,轰轰烈烈男欢女爱都是话本里的事情,人活一世,安安稳稳无病无灾地过着,比什么都强。
  “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渔娘回过神来:“想张大娘子呢,张姐姐以前每隔一两月就要进城一趟,自她去岁八月嫁人后,我许久未见到她了,前几日我叫人给她送东西去,回来的人带话说她这月忙,等六月再进城来。”
  说起来,淼娘也有两三月未见过张大娘子了:“也不知她嫁人后过得好不好。”
  “马上五月底了,等六月张大娘子来家中,你也过来坐坐。”
  “好,你叫我,我一定来。”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三郎都在小林氏怀中睡着了,邓丁香忙完药铺里的事过来接妻儿,渔娘亲自送她们母子去大门处。
  夜色漆黑如墨,淼娘提着灯笼,邓丁香抱着儿子,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
  渔娘扶着门框目送,见他们这般快活,心里也觉得高兴。
  慢慢悠悠,时间到了六月下旬,张大娘子说好了六月来府里看她,张大娘子还未来,渔娘的《青云志》上册书稿已送去书坊刊印了。
  六月二十八,府学放假,府学外语的书铺里又热闹起来,江湖浪人这次没写游记,写了一本叫《青云志》的话本,许多人冲着江湖浪人的名头来买书,书铺好几次卖断货。
  许多人看过《青云志》后,府学里喜欢的人有,骂江湖浪人的学子更多。
  “张青云如此有才华,考上进士后更是天地开阔,以后为官做宰不在话下,他那乡下妻子帮不上他什么,若是识趣些自请下堂,拿了好处另嫁他人,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呵,要我说,张青云若是真君子,就该糟糠之妻不下堂。”
  “话不能这么说,时移世易,张青云一个庶民能走到草堂之上不容易,他若是拒了尚书大人家的亲事,何止前途不保,我看命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张青云算计原配性命的借口。”
  “谁算计了?明明是她原配自己生病不肯吃药,难道还能怪到张青云身上?张青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笑死个人,家中老仆暗示药中有毒,换成你,你敢把那药喝下去?”
  “你们这些伪君子,若是想要娇妻美妾直说了吧,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
  “我呸,你们是不是自己想当张青云?”
  道德君子们批判张青云,自觉摸着良心说实话的识时务之人支持张青云,月底考试结果大伙儿都不关心了,为《青云志》吵得不可开交。
  学子们吵,教舍里先生们也有许多话说。
  “韩先生,你可看了《青云志》?”
  韩贤进教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拉过去,想知道他有何话说。
  “莫急,莫急,先让我喝口茶。”
  “你快些。”先生们催促。
  韩贤口渴得很,喝了一碗茶,长出一口气才说:“叫我说,江湖浪人写这本《青云志》的缘由,定是不满市面上那些寒门学子高中状元名利双收的话本,所以才写了这本书讽刺那些想着好事儿全占的学子们。”
  许耕跟韩贤看法一样:“《青云志》写到张青云中状元,抛弃糟糠之妻,迎娶官家小姐就戛然而止了,我猜下册肯定会写张青云身败名裂。”
  在场的都是先生,他们看过的书不知凡几,从江湖浪人留的故事伏线也可猜出一二。
  学生石显笑道:“《青云志》写的故事是个寻常故事,能叫学子们如此全情投入,主要是江湖浪人写学子读书写得太好了,什么时候读什么书,写什么文章,都娓娓道来,读书人们一看就知,江湖浪人是个考过科举学识渊博之人。”
  要知道,市面上那些写寒门学子高中状元迎娶官家小姐之人,多是落魄秀才,他们哪里会写乡试如何,会试如何,殿试又如何呢?
  不过是一笔带过,他们只会写些男欢女爱。
  屋里其他先生们也认同,江湖浪人写科举确实写得入木三分。
  只有一点,寒门世家之争在他们叙州府这种偏远之地不明显,这本《青云志》若是卖到京城或是江南这样的繁华地,叫人借此生出事端来,那就不美了。
  想到《青云志》不过是消遣的话本,算不得什么,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你们说,这江湖浪人会不会是官宦子弟?他见到了身边之人抛弃糟糠之妻心生不满,所以才写了话本讽刺此事?”
  “有这个可能。”
  “我猜也是这样。”
  “哎,真想问问三思书铺的掌柜,这江湖浪人究竟是谁。”
  “何止你想知道,外头的人谁不想知道?既能写出《山河畅游·巴蜀》,又能写出《青云志》之人,定然是学识不凡之人。”
  “你们看过张青云的乡试、会试、殿试文章了吧,咱们府学的学子中,能写出这等文章的只怕也选不出一两个。”
  “策论太老练了!我看张青云殿试写的那篇论边疆军策,都可直接上书给皇上拿来用了。”
  石显道:“先别议论了,学子们的答卷可批阅出来了?”
  石显这话一出,先生们赶紧把班上学生们的答卷拿出来,教舍里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教舍里到处都是骂骂咧咧声。一个个,胸无点墨,这谁,用典都用不明白,张冠李戴,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连江湖浪人一半的水平都没有,看着真伤眼睛。
  唉,看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试卷,先生们更想知道江湖浪人到底是谁了。
  府学后门某处院子里。
  王苍面前书案上摆着一本《青云志》,书已翻阅到最后一页,王苍也不动弹,望着某处虚空出神。
  小厮王连进来,低头道:“主子,隔壁贺少爷给您送了一筐桃子过来。”
  今日上午考完试无事,下午贺文嘉跟黄有功去朱润玉家庄子里玩儿去了,王苍推脱了没去,桃子估计是在朱家庄子里摘的。
  “文嘉人呢?”
  “贺少爷没回来,听贺家下人说,贺少爷坐船回家了。”
  王苍扶额,是了,贺文嘉盼着家去,前半月本来他要回去的,恰巧又轮到他们去县学交流,没能回去成。
  贺文嘉昨日晚上就来问他可要家去,王苍拒了。
  贺文嘉心里有挂念的人,写信尚嫌不足,摘了鲜桃急着要给人送去,归心似箭。
  而他,心如荒野,无甚挂念,就好好读书吧。
  只剩下一个月,他就该出发去东山书院了。
  王苍给胡玮写了张帖子,帖子交给王连。
  “送去通判府,就说我得了一筐桃子,邀胡公子来家中玩。”
  王连捧着帖子出门去。
  一跨出院门,大街上热热闹闹,茶楼酒肆里到处都是议论《青云志》的学子,有争论张青云为人的,也有夸策论写得好。
  外面的热闹跟王苍无关,安静的书房里,他捧着那本东山书院先生写的《南土书辞》细读,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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