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旋即,曲折廊檐之下走出来一人,锦衣华冠,正是大皇子穆翎。
第40章
“昔日君臣相宜,今日却成了宿敌。这场面倒实在精彩,本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穆熠朝他走来,嗓音偏低,面无表情道。
崔羌斜睨了他一眼,却没应声。
“威逼利诱……”穆熠似在复述穆翎的话,他自顾自道,“本王这个太子弟弟,确实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崔羌闻言眼中微露讥嘲,散漫开口,“再如何比不得暄王殿下心思精明。对了,今日之事,臣还得多谢殿下。”
“既进了这浮华之地,自然要入乡随俗。”穆熠坦然回之。
他对崔羌暗讽自己拿那宫女家人信物威胁之事心知肚明,也不欲多言,若不是为了暂时牵制住薛子峰,他可不会关心这崔羌如何。
他继而冷声道,“言谢就不必了,只是本王有话要问你,你如实答便可。”
“若是要问子峰的事,还望殿下恕臣无可奉告。”崔羌回得很快,只是嗓音不紧不慢还带着些事不关己。
被正中了心事的穆熠闻言面色愈渐沉了下来。
“你就不怕,本王下回不再助你?”
崔羌笑了笑,不赞同道,“殿下说笑了,这李皇后出事,最终得益的还不是王贵妃娘娘么?如今臣与殿下,为一根绳上蚂蚱,可谓是一荣俱荣呐。”
他顿了顿嗓音,终于看向穆熠,“您帮臣,就是在帮您自己,所以殿下实在无须将有些事情,分算得如此清了。”
闻言,穆熠也将目光移向他。
穆熠眸光里隐着杀意,还带着些不解。他是愈发看不懂了,此等巧舌如簧之辈,怎就这般得薛子峰青睐?
对崔羌的话他倒一时未反驳,只是面色更显冰冷。
崔羌对此视若无睹,只淡淡朝他行了一礼道,“臣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穆熠也没再理会,任由他转身自石阶而下,直径离去。
约莫戌时,崔羌回了皇城司。
李国公党羽如今正是人心动乱之际,他让小五去请的人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
说是请来的倒不防说是不得不来,因着这人是礼部尚书蒋世明。
朝中群臣皆知,这人是李国公身旁第一大亲信,前些日子南源新任知府也是经他举荐。
如今私盐一案重翻,李国公被罚,他也跟着没少受皇帝冷眼。
崔羌趁此彻查了他的底细。
凡为官者,子孙往往大多无德,倚权贵之势为非作歹。蒋世明虽非清廉之士,倒是官员之中罕见的专一,府中除了发妻再无任何小妾。其独子却截然相反,强抢民女,欺压良善,无恶不作。
即使在天子脚下,城中百姓也是人人惧而避之,不敢上报。
故当小五以总探事大人“监察百官”之称将其子的种种罪证摆出,邀蒋世明前往皇城司品茗时,他这礼部尚书是不想去也得硬着头皮去了。
蒋世明从未私下同崔羌见过,对这新任不久的总探事更是知之甚少。此刻,在听见崔羌说他需得拿出有价值筹码去交换那些罪证时,不由得背脊一阵发凉。
何为有价值的筹码?除了有关李国公的事情,蒋世明也想不出其他了。
天色渐暗,门窗紧闭,殿中角落微弱烛火摇曳,崔羌靠在圈椅上,半张脸隐在黑暗中,静静听着蒋世明的说辞,始终不动声色,似乎在思忖这些话的真伪。
他指尖轻敲着圈椅扶手,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回响,扣着人的心弦。殿内气氛在他的掌控下,时而紧张如弦,时而又波澜不惊,像是一出精心编排好的戏。
听了一半,依旧没听到任何有用线索,崔羌耐心告尽,抬手打断了面前人的废话。
他忽而轻笑着摇头,抬眸扫了蒋世明一眼,悠悠道,“跟随了国公大人这么些年,看来蒋大人,还是了解得不够多。”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所知晓之事也悉数道尽,只望崔大人能够信守诺言。”
闻言,崔羌坐正了些,慢条斯理拿起茶盏倒了杯茶,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是妻离子散,还是高官厚禄,全在大人一念之间。”
他嗓音带着明显笑意,可那双眼眸却始终目光如炬,似能洞穿人心。
茶杯被轻轻推至蒋世明面前,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沉默了片刻,崔羌才听见他终于开口,“国公大人,早年间……曾有过一个私生子。”
似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击溃,蒋世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老夫只知晓其生母是苏州京兆人士,至于如今是何情况,怕是除了李国公外,再无人知晓……”
这番说辞倒是颇为意外,崔羌听罢,轻挑下眉,此事他定要好好查查,看得出蒋世明所言不似作伪,便也不再为难,将人放了回去。
时光流转,一晃眼又过了几日。
今日难得停了雪,穆翎同平常一样,带着东宫小厨房特制的枣泥糕去给李皇后问安。
途径御花园,却有一熟悉的面孔渐渐靠近。
“太子殿下。”
既已碰见,小五索性停在他面前,依旧恭敬行礼。
穆翎淡然瞧着他,黑衣外袍,简练干净,显然是刚从宫外办了差事回来。
他忍不住开口道,“从前不懂书中言‘良禽择木而栖’是何意,如今看见你,孤顿时恍然大悟。没记错的话,你是最早入东宫司的那批影卫,那时孤却不认得你,是崔羌成了影卫长后,你才成了副影卫。你从始至终只忠于他,亦无可厚非。”
他顿了会儿,垂眸一笑,“总归是孤识人不清……”
小五低头不语,便是默认。
穆翎遂不再看他,同人擦肩而过。
只是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后,穆翎止住脚步,再次回了头。
见太子殿下一言不发,他身旁跟着的太监肖九随他的视线落在那暗卫的背影上,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还有话要问那暗卫?”
穆翎却没头没尾问了句,“张魏被流放那日,你可还有印象?”
虽思不得其解,但肖九还是如实回道,“张魏在地牢不知经历了什么,据说出来时面上血肉模糊,甚至辨不清了模样,骇人得很。最后您也知晓的,病死在了被押送途中。”
穆翎闻言神色复杂,哑了嗓音道,“小五的衣袖处,有三点血迹。”
“……依咱家看,估计又是替那崔羌去干些丧心病狂之事了。”
穆翎摇头,“出宫前往南源之时,母后曾对孤说过,如若不慎遇险就想法子在途中留下些记号。”
是巧合吗?
难不成母后还将此事告知过其他人?可母后怎会同张魏有交涉?
也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了张魏,可现在看来,也并无可能。一时意乱如麻,穆翎冷然道,“走吧,先去凤仙宫。”
第41章
小五快速回了皇城司,推门的动作稍显急促。
崔羌正悠闲喝着热茶,听见动静不由抬起头来,目光散漫地瞧着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查到什么了,这般慌乱?”
小五顿了一瞬,太子殿下虽对他从未苛待,可若是没有主子,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他对撞见穆翎之事只字不提,只正色回道,“主子,收到密信,经派去苏州的人查明,那名私生子原唤作李魏,其实没死,十岁之时就被人从苏州接回皇城了。”
崔羌闻言瞥了眼密信,接过仔细翻阅着,随之面色越来越沉。
“张魏从小无父无母……他是几时入皇城司的?”
“据属下所知,张魏入皇城司时才十五,当上总探事仅用了一年。在任年数为十二年。”
崔羌抬起头,视线不经意落在窗棂处,窗外本阴云密布,不知何时已云开见山。
可这样的好气候却依旧抵挡不了山林深处那方木屋的昏暗潮湿。
亥时三刻,看守的影卫替崔羌推开门,地上身着囚衣的人便费力想爬起来,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轮冷月高悬,苍白光芒透过木门缝隙洒在室内的铁椅上,木门一关,又转瞬即逝。
崔羌连看都懒得看地上那人一眼便先入了座,他靠在椅背上,支着一条腿,颇为随意自得。
还在挣扎的人终是放弃动作,只能被小五摁着跪在他面前,双目猩红地表达自己的不服,半晌才挤出一句,“国公大人之事,无可奉告。”
“张大人不妨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无可奉告。”
轻飘飘的话在室内响起,伴随着一声嗤笑,“你这般忠心耿耿对李国公,这是将他视作亲生父亲了?”
张魏缓缓抬起头,只见说话之人艳丽面容在昏黄火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文武百官只道他张魏表面是皇帝的独臣鹰犬,实则欺君罔上为国公府做事。
却不知,他还是李国公暗中收养的孤儿,被亲手送入皇城司一步步爬上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