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哥哥,你今晚怎么了?”苏景同问,“晚膳这么花哨。”
  “你不喜欢?”
  “我……”苏景同不好意思承认,“我是挺喜欢的。”他是败家子中的败家子,爱享乐,热爱一切奢靡浪费的事物。矫情做作四个字最适合他不过。同样是萝卜,味道没区别,但雕花的萝卜就比切片的萝卜招他喜欢。
  苏景同玩顾朔的耳垂,“你不是不喜欢么?”
  “还好。”顾朔答。
  “我以为你从新州回来后,很讨厌我身上的奢靡气。”苏景同说。
  摄政王府的奢靡程度,只能用穷奢极欲四个字来形容。天下之财所聚之处,稀世珍宝如流水。摄政王独子苏景同的生活可见一般。摄政王府抄家后,国库危机迎刃而解,捉襟见肘的军费立时变得绰绰有余,顾朔好好经营的话,这笔巨额财富够顾朔稳定民生。
  顾朔道:“几道菜而已。”
  顾朔在摄政王府的那年,苏景同吃饭规规矩矩没搞过花样子,他们从前见面也是在各类宴席上,菜由主家定,顾朔只隐约知道摄政王府的菜花样多,权当是穷奢极欲的日常。若早知苏景同跟小孩子一样,就喜欢好看好玩的,换个花样能叫他多吃几口,顾朔早安排了。
  什么叫奢靡呢,假如一国之主都过得苦哈哈,百姓努力的奔头是什么?出人头地,然后继续苦哈哈么?
  他该做的是让百姓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而不是省苏景同吃饭的仨瓜俩枣的钱。
  顾朔心道:苏季徵能给你的,朕也可以。
  苏景同趁机提要求,“我从正卿那儿要的做琴的木头也被烟熏了。”
  顾朔不懂做琴,费解道:“木头被烟熏,会影响做琴吗?”不应当,论理毫无影响。
  “不管,我要好木头。”
  “明儿和潘启去库房挑吧。”
  苏景同补充:“笔墨纸砚也被熏了。”
  “明儿叫兰芝给你挑几套好的。”
  苏景同赶紧道:“还有我的书!”
  “是你那堆有辱斯文且想一千两卖一本的话本子么?”顾朔幽幽问。
  苏景同吃吃笑。
  “没收了。”
  “今晚干点什么好呢?”苏景同百无聊赖,他的兴趣爱好广泛,但也就爱好一时,热爱做琴的时候,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做琴,等兴头一过,便扔到一旁爱答不理。眼下他的诸多爱好都过了兴头,苏景同一时间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苏景同提议:“我们八卦正卿怎么样?”
  顾朔:“……”
  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新爱好?
  “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顾朔道。
  “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奸佞小人啦。我不是君子,我就爱八卦。再说八卦算什么恶言恶语?”苏景同问:“快快快,正卿喜欢的人是江天吗?”
  顾朔:“……”
  狗鼻子,八卦嗅觉怪灵敏的。
  “你怎么知道?”顾朔不明白,左正卿喜欢江天是在摄政王府倒台,苏景同失踪以后才开始的,苏景同没见过江天,这是怎么推出来的?
  “哼哼,”苏景同得意洋洋,“我就知道。快点说,正卿怎么喜欢江天的。”
  顾朔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快点说啦。”
  顾朔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聊聊这三年你的事吧。”顾朔问:“你这三年怎么过的?”
  “以后告诉你。”苏景同又去骚扰他,“快点说正卿的事,我今晚必须知道,不然我睡不着!”
  顾朔无奈:“朕也不清楚,只约莫瞧着正卿喜欢江天,江天没往情爱上想,认为他们是好兄弟。”
  苏景同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朔看出来了,他就是想听故事,“哪有皇帝背后聊臣子八卦的,朕给你讲点旁的故事吧。”
  “嗯?”
  顾朔理理思路,回想自己看过的话本子,“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书生进京赶考。书生家境贫寒,出行前只带了一箱书和些许干粮……”
  苏景同靠在他怀里听着老掉牙的故事,想必在山野中遇到了狐狸精,开启了一段绮丽诡异的缘分。
  烛火摇摇晃晃,蜡泪缓缓流淌。窗外北风呼啸,屋中地龙火炉暖意盎然。书生的故事说到尾声,顾朔低头看苏景同,苏景同已经无聊到眼皮打架快睡着了,顾朔哑然失笑,他讲得有这么无聊么?
  顾朔亲了亲他额头,把人抱起来放床上,换上寝衣。
  苏景同掐住手心强行清醒过来,“继续继续。”
  顾朔摩挲他眼睛,“都困得眼睛发红了,还要继续?”
  苏景同掐手心的力道愈发重,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中,疼得一激灵,“听。”
  顾朔皱眉,把他手掰开,揉他手心,“困了就睡。”
  “不睡不睡。”
  “不睡明儿该起不来了。”
  苏景同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呐,迟到扣的月钱。”从左正卿那儿顺了一百年的月钱,他要天天迟到,天天不起。
  顾朔笑,“逗你玩的你也信,傻。”
  苏景同:“?”
  “我扣你月钱做什么。”苏景同一月拢共才二两银子,紧紧巴巴的,扣什么月钱。顾朔哄他:“乖宝,睡吧。”
  “不行。”苏景同含含糊糊说,“等今晚过去,愿望失效,你就不是我哥哥了。”
  第29章 好待遇
  顾朔呼吸一窒,重逢以后,苏景同就像打通任督二脉,精准拿捏他的所有痛点,可怜可爱一词像是为他量身定制,随便一句话就能叫他辗转反侧什么都不顾。
  顾朔破天荒地怪起这个愿望来,反正是要许愿,干嘛只许一天呢,许一旬、一月、一年、一辈……顾朔不敢往下想,只前所未有地后悔,若是能再长点,未尝不可。
  顾朔把苏景同的手完全掰开,把自己的手放进去,心中艰涩,“睡吧。”明天把签筒全换成愿望算了。
  殿里燃着安神香,顾朔讲的故事令人昏昏欲睡,苏景同咕哝几句,还想挣扎,但没抵抗住睡意,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顾朔上床搂着他,睁眼到天明。也不知他一拍脑门编出来的小太监主意,是在折磨苏景同,还是在折磨自己。早知道就同意苏景同的提议,把他困宫里当个嬖人,就锁在这殿中,日日相见欢好。或者大气点,前尘往事全部揭过,就当一切没发生,从头再来。
  苏景同能做什么坏事呢?他天真浪漫可怜可爱,生在摄政王府不是他能决定的,摄政王要谋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身为人子,受摄政王生养大恩,难道还能弃摄政王于不顾么?给西南王当军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那算个什么事,他爹都谋逆又倒台了,他在大周无法立足,不投奔西南王等什么呢?等着被周文帝株连处死么?
  当然了,能投奔自己是最好的,但那会儿他俩都决裂了,苏景同不来找他情理之中。
  顾朔想到这里,心就一抽一抽地疼,瞪睡着的苏景同,这兔崽子没心没肺睡得倒香,为什么不解释清当年的事呢?他不信苏景同薄情无情,总怀疑苏景同是为了他好出此下策,可这兔崽子忒无情,变脸比翻书都快,他都被苏景同当面讥讽过自作多情,实在不敢再自恋。
  顾朔睁眼看着床顶,自从重逢,他时常失眠,床顶雕刻的梅花纹样他都能数出有几朵花瓣了。这夜可真漫长啊……
  翌日,苏景同在龙床上醒来,日上三竿,无人唤他起床。苏景同揉揉眼睛,那身世子常服已经不见了,床头放了套普通的衣裳,祥云暗纹的云锦料子,只滚了一圈银边,没带刺绣,无品级。他能穿。
  苏景同睡懵了,一时想不起何年何月,亦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场景陌生,他茫然地寻睃周围,殿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只殿门口站着两个小太监,苏景同坐在床上回神。
  贺兰芝很快掀帘子进来,“公子醒了?”
  苏景同“嗯”了一声。
  “陛下吩咐,今天太学没安排兵法课,叫公子不必去太学了,库房有不少好东西,叫奴婢带您去挑挑。您那箱书陛下收走了。”贺兰芝上前递给苏景同一个荷包和一个木匣子。
  苏景同随手打开,荷包里是一卷银票,一张五千两,两张二千两,两张一千两,五张一百两,九张五十两,木匣子里是五十两碎银。
  一万二千两。
  苏景同脑子还没清醒,困意朦胧,“啊?”
  贺兰芝忍笑:“陛下说是那箱书的钱。”
  苏景同沉默,昨晚他怎么说的来着,“我原价二十两一本买的,看在你今天凶我的份上,给你个优惠价,一千两一本,童叟无欺。我有十二本,一万两千两。”
  苏景同捂脸,顾朔居然真给。
  贺兰芝击掌,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洗漱的用具,一整块翡翠做的龙洗,盆边雕刻着千里江山图纹样,是他在摄政王府时的用具。
  苏景同不知自己的好待遇从何而来,稀里糊涂被人拥着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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