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丫头还知道害羞呢!”林漾漾将姑娘家的小心心思尽收眼底,笑话了她一句,话头又转回去,“咱刚聊哪了?”
  “你们怎么相交的。”江瞬倾心里本就惦记着这个话题,对方一问,立马就答了出来。
  “哦对对,我想想从什么时候说起呢……我们小时候虽然住在一个楼里,但他从不搭理人,所以即使碰了很多次面,却从没说过话。等到上初中的时候,我俩凑巧分到一个班,不过照旧没什么交集,直到初一上了大概有半学期吧,我俩因为一件事情熟起来。
  我小时候个子比较瘦小,还喜欢玩女孩子的东西,因为这个,我在学校就挺受排挤的,同学们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娘娘腔”,他们看见我翻几个白眼再绕道走算好的,有的就是经常以欺负我为乐子……上课踹我凳子,在我校服上乱写乱画什么的,还经常课后或者放学把我堵在各种地方,搜刮我零用钱。
  有回我被他们堵在厕所,那些家伙说想看看我到底是男的女的,非让我脱光了,我不乐意,他们就上来硬扒。”这些陈年旧事,在那孱弱懵懂的年少时期,是实实在在笼罩压迫在头顶的阴霾,将人逼到绝境,、逼到窒息、乃至走向毁灭的伤害。可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样的现状,以至他没有踏上一条不归路,反而能在今天坦然的谈及。
  林漾漾抬头看了眼一旁又低头开始处理生板栗的顾景和,“那时候他恰好进来上厕所,我求着叫他帮我,其实当时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毕竟那群孙子是学校里的恶霸,家里又有背景,就连老师都拿他们毫无办法,而且阿景这家伙那时候就是这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要不是成绩和个头扎眼,他在班上简直是个透明人。
  可我没想到他犹豫都没犹豫就过来了,那些人自然不肯听他的话放了我,还扬言多管闲事要连他一块揍,你别看他瞧着闷声闷气的,打起架来却是个不要命的,眨眼把那四五个人都打趴了,你知道那一刻他在我眼里什么形象吗?说是救世主都不为过!”
  第19章
  江瞬倾也忍不住去看顾景和,对方安安静静的,似乎周深都罩着一层疏离。
  “后来呢?”
  “后来,呵……”林漾漾冷冷的讥笑了一声,“后来那几个孙子的家长找来学校,让我们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给那群龟孙道歉,不然就要我们赔偿医疗费,还要让学校开除我俩。”
  江瞬倾听到这里,感觉自己一颗心揪了起来。
  他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被人威胁、压迫乃至欺辱是常有的事,他的反抗永远只会换来更恶劣的对待,如果换做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会怎么做呢?
  江瞬倾想不出少年的顾景和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对抗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可他更无法想象,这个清冷的男人对人低头服软的模样。
  而在此时,林漾漾面上那轻描淡写的表情渐渐碎裂,轻蔑讥讽的笑意也变成了难言的苦涩和愤慨:“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权没势,根本斗不过那些人,为了能继续上学,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呢……我当时看着他念那检讨书,看着他给那些人一一鞠躬、道歉,他们还假装没听见,一次又次要他大声重复,我一下子就崩溃了。
  我觉得我从没那么难受过,比被他们欺负的时候还难过,在台上我就控制不住哭了,哭的几乎岔了气,那些人却反而笑的更大声,我脑子里嗡嗡的,后来就想,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肯罢休?”
  江瞬倾暗暗握紧了手,胸口的位置堵的发慌,似乎也要喘不上气来。
  他以为只有自己是不幸的,却没想到他们也曾遭遇这样的过往。
  “后来呢?”
  “后来我晕倒在台上了,听老师说,我当时呼吸都没了,要不是恰好路过的校医,我人就没了。那些家伙真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总算没再纠缠下去。”
  “我当时在医院里一醒过来,就看到他坐我床边,我脑子里立马又想起之前那事儿,真是感觉天都是阴沉沉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所以我又情绪失控了。
  医生要过来给我打镇静剂,他制止了医生,说由着我,我本来坐着,后来哭累了就躺着继续哭,他一直在旁边看着我,那么一瞬,我突然就不想哭了。
  他见我终于停了,也不说话,拿了纸给我擦眼睛,动作轻轻的,我当时觉得自己是个泡沫吹出来的娃娃,一碰就要炸碎了。
  他看着我,那眼睛和有魔力似的,我就平静下来了,事后一想,我觉得自己连累了他,越想越过意不去,可你知道他说什么?”
  江瞬倾听的全神贯注,在他问向自己时,眨了眨眼睛。
  林漾漾道:“他说自己当时心情不好,那些人恰好撞枪口了,不过这话我没信,我觉得他就是想帮我。他这人大闷骚一个,多说一句话和能要他命似的,但是你慢慢了解他就知道,他说的少,但总是做很多。
  当然他也不是不会讲话,那时候我不想再去学校读书了,他跟我讲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想不被人欺负,逃避是没用的,得想办法变强,站在比那些人更高的位置。
  变强这种事,那时候离我太远了,我甚至连一个稍微清晰的规划也做不出来,只是偶尔幻想一下有天能将那些欺负我的人踩在脚底下,那感觉想想就很爽!
  所以我后来也没变大佬,但有他在身边,也真没人再欺负我了。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经常想,年轻时候要不是遇到他,我后来没死估计也疯了。”
  经历过校园霸凌的人,就算活着,多也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创伤和阴影,像林漾漾这样健康长大,没有变成一个沉默阴郁的人,反而如此阳光乐观,真的是幸运的。
  江瞬倾转头,视线落在顾景和身上,他仿佛透过林漾漾的讲述,看到了一个沉默寡言、但是却温柔又坚毅的少年。
  “怎么,是不是开始崇拜你顾哥了?”
  “嗯。”
  林漾漾见他向往的看着顾景和,又说:“他厉害的可远不止这些呢?”
  江瞬倾说:“林哥,再给我讲讲吧。”
  “外面风大,进去吃吧,呛风容易闹肚子。”说话的却是顾景和。
  “看,他不乐意我说了。”林漾漾摊了摊手,看似在调侃,可竟也真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又给顾景和嘴里塞了块肉,问他,“好吃吗?”
  “嗯。”这话他已经问过两遍了,但顾景和仍耐心的回答了他,他便又去招呼江瞬倾。
  江瞬倾摆手说不吃了,旋即低声说了句:“我很羡慕你!”
  林漾漾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情绪,没有再如往常一般得意的炫耀,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不嫌弃,就将我们当朋友呗。”
  少年眼神忽的亮起来,但很快又变得黯然:“怕你们嫌我才是。”说这话时,他眼角的余光不觉看向了顾景和。
  “那哪可能,你这么大个帅弟弟,我喜欢还来不及,再说了,你以后要成大明星了,林哥我还指着卖你签名照发财呢!倒是你小子,到时候可别装不认识我们才好。”
  少年心底不为人知的晦涩,在他这一阵插科打诨下,渐渐拨云见日的散去了。
  烤鹅分量很大,没能吃完,江瞬倾就把盖子重新盖好,袋子一栓丢给了顾景和:“你带回去,明天当早饭。”
  顾景和还真就接了,江瞬倾看到他拿着袋子走进去,将剩下的烤鹅放到收银台后面的置物架一角,心里无端有些发胀。
  那大概是一种,看着自己的心意被人重视的感觉。
  江瞬倾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开始拿起钳子帮他们处理板栗,他往常都是路过,来去匆匆,就算会聊几句,也无外乎停留在“上班下班吃了没”这种客套的寒暄上,如今没有了酒吧工作的约束,这样放松的聊开,才算第一次有些深入的了解了对方两人。
  一锅板栗炒出来,林漾漾又搞了些过来叫他们吃。
  顾景和能长这个头还真不是没原因,他是给什么吃什么,还什么都能吃出一股在品尝珍馐的意思来,只是那慢条斯理的动作,叫人就算看着他吃很多,也不会联想到“能吃”和“饭桶”这样的词汇上来。
  一盒子板栗吃完,手底下的半蛇皮袋生板栗也快处理好了。
  冬天水果不好卖,但是板栗比其他季节可好卖多了,这一袋子弄出来,一个晚上就能卖干净。
  林漾漾说:“小江真不错,是能干活的人,看来我要给你发工资了。”
  江瞬倾:“边干边吃,工资也抵没了。”
  林漾漾闻言哈哈笑起来:“你比你顾哥强。”
  “什么?”
  林漾漾嫌弃脸:“这家伙是完全不懂幽默的,回回逗他最后都我自己吃瘪。”
  过八点后,外面突然起了风,直把人身上那点子热气嗖嗖刮灭了,顾景和视线不经意的一撇,看到江瞬倾手都发青了,抓着开口器的手指甚至带了隐隐颤抖,“小江,别干了,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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